无尘凄楚道:“张公子,可知我出家前干的是什么营生?”张元宗轻轻摇头,无尘淡淡一笑,流露浓郁的伤情,道:“我以前是青楼的舞姬,若不是遇到师姐,只怕今生都要堕落成鬼。不知为何,今夜我却想舞上一回。”
她缓缓伸出一双素手,雪白如两朵梅花,竟真得在乌瓦上轻舞起来。她露出一双赤足似两朵青莲,在月华下绽放,步步摇曳着清雅之姿。脚踝上系着紫色的铃铛,此时却没有声响。张元宗惊讶地望着楼顶上无尘的举动,然而这份疑惑自这一舞开始便又消散了去。
无尘翩然起舞,初时在道髻道衣的装束下,有一种清绝不妖的雅致。道髻忽然散开,秀发流泻而下,在夜风飞舞起来,那身深色的道衣也渐渐松了,随着轻灵的舞姿脱落,露出里面的纱衣,薄袖迎风,秋波流转,乱红飞过秋千去。
无尘在此刻尽展一副惊心动魄的美,舞姿窈窕聘婷,神态妩媚惊艳,如花开雪落,如凤飞鹤翔。腰肢细软,脖颈白洁,舞动起来是流云缱绻,凌波微步,或翔或戏,舞姿曼妙是风华绝代,飘忽若神。
暗香浮动,梅林幽传,青衣公子,丰神如玉。这一舞,张元宗竟看得痴了,不觉心神摇曳。这已不是俗世的舞蹈,是传说的洛神之舞,她的低首徘徊,她的哀婉叹息,都深深勾动一颗心在土壤中生根发芽。
她神秘、魅惑、优雅、纯净,不仅仅是月光,仿佛连满天神佛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所以才会如此耀眼夺目。除了无尘,周遭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化为混沌,只为衬托她的这一舞。张元宗露出淡淡的笑意,好似化作一团流云,欲要飘荡而上。
“南么三曼多伐折啰赧,满陀满陀也。慕吒慕吒也,伐折路嗢婆吠,萨嚩怛。”梵音在夜中唱起,犹如一道清流从双耳流入,流经全身,清凉宁神。张元宗陡然醒转,眼前一暗,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剑气透射,斩灭纷扰。
夜空哪里有什么明月,早已躲在云层之后,楼顶上无尘处在黑暗之中,勉强能够看见轮廓,不知神情如何。梅林深处走出一位白衣女子,方才正是她出言破了魔障,救了张元宗。只见她纤尘不染,清绝无方,悲天悯人,状若观音,正是许久不见的鱼清池。
张元宗见到她现身,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惨遭大变,离开云家,却未想在此处遇到她。他已然明白,无尘岂是一位新入门的峨眉弟子那么简单,连他都一不留神着了道,更遑论他人。若不是鱼清池施展清心法咒,自己今夜只怕要栽在此处。
张元宗心中暗惊鱼清池竟会清心法咒,施礼道:“多谢姑娘援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鱼清池微微点头道:“举手之劳,张公子不必挂心。此人的摄魂术厉害非常,如不是张公子本身意志坚定,再加上出其不意,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张元宗知她所言不虚,他亲身感受,自是知道此非一般的旁门邪术,几可摄魂夺魄。对方的厉害在于,整个过程当中,他神识并未受到影响,几乎保持着清醒,自然而然衍生恋慕之意,是真真切切的感受。此时想来,只觉一阵后怕。
云层飘走,露出明月的光辉,照见楼顶上的无尘。张元宗抬头望去,目光如剑,凌厉如锋。无尘紧紧咬着嘴唇,怯怯地如同一个孩子,俯首望向张元宗,一脸无辜的表情。她不安地皱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委屈道:“张公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此时后方传来脚步声,青螺夜里也辗转难眠,听见异动,便循声寻来,见到园中张元宗和一位陌生女子站在一处,又见无尘伫立乌瓦之上,纳闷喊道:“小师妹,你去上面干什么?还不快下来。”
无尘泪水决堤,带着哭腔道:“师姐,我怕。”青螺满腹疑惑,回头看了看张元宗和鱼清池,然后抬头道:“有什么事,下来再说,有师姐在,你不用怕。”无尘“嗯”了一声,又道:“师姐,你可不可以上来接我?我害怕张公子。”
青螺眉头一皱,看见小师妹柔柔弱弱的样子,心中怜惜不已,对张元宗歉然道:“小师妹从小命苦胆小,贫道将她从陶家庄带回峨眉后,师门上下难免对她宠溺了些,若有冲撞之处,还请见谅。”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张元宗现在才知这无尘竟是当日陶家庄庄主陶子君续弦的新娘子。那陶子君乃是江洋大盗黑山,囚禁原配夫人黑水,在婚礼上被青螺所杀,事后青螺便带走了新娘子,未曾想就是面前的无尘。
青螺欲要上楼,张元宗忽然伸手挡住了她,青螺惊愕道:“张公子,你这是何意?”张元宗对她投去稍待的目光,然后对着无尘冷声道:“林婉君,你不必在此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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