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身影落在两人的身上,心下也是一片斑驳。玉无双轻拂秀发,眸光落在画卷之上,道:“小时候我历来对药王有些畏惧,觉得他凶神恶煞,是地狱的阎王,那一次却鬼使神差同父亲去了少阴谷。他是药王的试药童子,我见到他时,正在为药王试药,那场景当真骇人。”
她声音微微一颤,似乎仍旧对当日的情景感到心悸,接着道:“我于心不忍,遂央求父亲收他为童仆,陪我玩耍。父亲疼我当即提了出来,药王倒是不甚在意,答应得干脆。他是否叫张兰亭,我并不知道,他也从未提起过他的姓名。”
她有些怔怔,似乎回忆起桑竹时光,道:“他沉默寡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却对习武特别热忱。我开始教他武功,一年以后已不是他的对手。我又为他找来武功秘籍,他一学就会,进境极快,后来父亲发现他悟性奇佳,是习武的天才,遂收他为关门弟子。”
“拜师那日,他说这是他重获新生的机缘,他要斩断过去的一切,以新的身份活着。自此以后,他整日里带着面具,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对于父亲突然收的这位弟子,教中少有人知晓他本是药王的试药童子,皆称之为玉公子。”
她伸出玉手轻轻抚摸画中人的面容,眼眸中流露出恋慕而忧愁的神色。张元宗似乎认定画中人就是张兰亭,听着玉无双的言语仿佛眼见小弟如何命途坎坷,又如何孤独寒冷。流年匆匆流逝,物是人非,如今一人是正道之基龙门的传人,一人是魔道之首太一教的教主。
张元宗带着一股坚定而惆怅的语气道:“他一定是我的弟弟。”玉无双眸子愈加明亮,怎么说张元宗算是太一教的敌人,此举有故意为之的嫌疑,却不知为何她愿意相信他的话,可是此事毕竟事关重大,不由迟疑道:“十六年,容貌大变,眉目有相似的人也说不一定。”
张元宗心绪有些紊乱,沉心思索了片刻,道:“小弟的右臂有一道伤痕,是我误手所伤。”言毕他盯着素衣女子的神情一动不动,只见玉无双眸光陡亮,百感交集道:“他的右臂的确有一道伤痕,这么说来……他真是你的弟弟。”
张元宗心中悲欢交杂,心中隐秘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而这痛却是欢喜的。玉无双难以言明自己心中是何种感受,繁杂思绪中生出由他打破寒冰的念头,她朱唇轻启,问道:“你现在要去同他相认吗?”
张元宗忽然觉得自己身处虚空,空落落沾不到地,无根的漂浮,让他心中生出一丝慌乱。诸多纷杂的思绪涌起,他终于明白太一教主为何对自己有着那么大的敌意,做兄长的一去不返,小小童子却被掳上九幽山,承受锥心蚀骨的试药之苦。
在武林源逼迫自己跳下悬崖,在巫水支流上生死相向,两人之间何曾存在兄弟的情谊,他一定恨透了自己。如今,他贵为魔道至尊,对于往昔的“背叛”和“抛弃”,他自是要慢慢清算。张元宗愈发肯定太一教主就是自己的弟弟张兰亭,可是他们又能如何相见。
或许,以现在这种正邪相对的立场相见,比撕破假象抖出脆弱的亲情,来得更好一些。若真前往云浮宫,只怕又是一番痛苦和沉沦,他们之间存在长达十六年的天堑鸿沟。张兰亭幼时就有着与普通孩童迥异的偏激和决绝,对于玉无双的问题,他真得有些心怯。
他望着素衣女子眸中期冀的光亮,这些年小弟有幸遇到这样一位佳人。他能读懂她眼中的情绪,却只能无奈道:“他知道我在寻他,却不予相认。我们之间存有心结,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开的,还是先救出千雪要紧。”
玉无双秀眉微蹙,内心挣扎一番,遂下定决心道:“你和他以后再找机会冰释前嫌,当务之急我先同你一道去救巫姐姐。”张元宗微微摇头道:“姑娘毕竟是教中之人,这样必定会连累你,由我一人前去便可。”
玉无双坚持道:“我虽然在教中没有什么实权,但好歹也是玉九重之女,要进入九狱九泉洞看望天师,还没有人敢阻拦。就算东窗事发,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她神色有些黯然,这种忽视和漠然让她痛苦了太久。
张元宗望着一身清傲的女子,不由意动,先教主的遗孤的确在教中有着绝高的地位。他颔首陈恳道:“多谢玉姑娘。”玉无双唤来侍女宝笙为张元宗寻来一套教中弟子的服饰换上,然后三人一同前往摩云崖。
由玉无双带路,一路上畅通无阻,张元宗刻意收敛,路过的教中弟子也未发现异常。摩云崖极为高耸,崖身延伸悬于半空,崖上的观星殿隐约可见。摩云崖底就是九狱九泉洞,洞口两旁遍植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花期将尽,透出盛极而衰的颓意。
见是玉无双前来,洞口守卫虽然众多,但不知她是前来探望天师,也不敢盘问其来意,遂只好放行。三人进入洞中沿着石阶一直下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到达平缓的路段,一路上没有人迹和灯火,极为安静。
洞中是一个四通八达的世界,洞口不计其数,通道交错迂回,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迷宫。在这样一个巨大繁复的迷宫中找到九狱,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太一教刻意在前段通道上不设守卫,以免带给外侵者提示,进入深处才发现密集的岗哨,更设了无数警讯铜钟,称得上固若金汤。
九狱虽然是教中重地,但整个太一教还是有那么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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