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诧异的当口,王全喃喃地开口:“老子今儿个算是撞见鬼了,可就是不晓得这鬼到底出在哪个节骨眼上!”两眼死死盯着庄家捧摇缸的双手。
“慢!”王全忽然暴喝一声,把庄家吓了一跳。
难道他看出了庄家作弊的破绽?却见王全单押“三”点,倾其所有,大约近两万大洋的筹码,全部推到“出宝”门上,意思是向庄家单挑。
这赌注下得大,招数也险,周围的观者和参赌的气氛骤然紧张。其他赌客都咋舌不语,退到一旁观战。
庄家抱着摇缸,连摇几下,只听骰子“哗哗”作响。
“开缸!”摇缸在赌台上放定,缸盖猛然掀开,赌客们都伸长脖子向缸内看去——
三颗骰子,两颗四点,一颗二点。——这是“二”点,恰好落在“白虎”门上。
庄家统吃,王全输了。
“哎——”只听观战的赌客们齐齐地发出一声叹息。
“慢着!”庄家准备清账,王全却忽然道,“老兄,你输了。”
众多围观赌客一听,嘴角都包含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我一愣,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王全的神色,见他睁着赤红的眼……我这才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他……要硬吃!
按赌场规矩,一局揭晓,摇缸内摇出的点必须保持原状,然后清算赌资——赢的吃,输的赔。待台面赌资统统结清之后,才能将摇缸盖上,连摇数次,等骰子点色全部换过,方可重开下局。
而这次庄家打开缸盖,让所有人见证了缸中点数之后,不知是一时高兴忘乎所以,还是手忙脚乱粗心大意,不等清算赌账,便将摇缸盖上,连摇几下,放到了一边。
“少废话!”庄家说过之后,看看摇缸,似乎察觉自己出了大错,不由得一怔,软中带硬地道,“摇出来的是二,你押的是三,想耍赖么?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
“老兄,点子还在缸里,明明是三,这和谁的地界不生关系!”王全哈哈一笑。
现在谁也不敢保证摇缸里现在是“三”,但是“二”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我摇来的是‘二’,各位都看到的!”庄家说。
“是‘三’!”王全嗤笑了一声。
赌客们似乎存心看热闹,都默不作声。
我笑道:“是‘三’,我看的清清楚楚。”
王全这才发现我一直站在他身后,立即转头对庄家道:“看见没……都说是‘三’!”
“你……”庄家诧异地瞪着我睁大眼,一咬牙:“开缸!”
掀开缸盖,我挑了挑眉,庄家傻眼了——竟然真是“三”!
王全朗笑一声: “看清了?赔钱吧!”
“赔钱?”庄家火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不信你小子敢硬吃!”
这时几个本来还凑在桌边的小姐都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个保镖走上前来。
王全大叫道:“老子是岳维仁岳将军的副官,你们干什么?”
一个管带走了过来,我这才发现是刚才在小室中的青年,跟那庄家嘀咕了几句。
就在这时,入口处忽然骚动起来,大批的赌客放下手中的赌具,一窝蜂地向门口涌去。
接着招呼声,问候声此起彼伏。
却见中间分出一条道,由十二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开道,清一色的黑绸黑褂儿。整个赌场瞬时间嘈杂起来……就连刚才还跟王全计较着的庄家,也一脸惊异地看着门口。
赌客们擦身而过间就听见什么“来了……”“罗先生的……”“快去看……”
却见中间千拥万簇地走出来一个短褂打扮的青年,一双丹凤眼末梢上挑,相貌清越中带着狠厉。
青色的衫,青色的褂,料子一看便是江南手工织造,面上勾唇带着笑意,双手上却青筋突起,行步下盘及稳,一风不漏。
我悄声问身边的人:“这位就是罗先生?”
那人一愣,随即好笑道:“怎么可能……这是罗先生的大弟子金贵,罗先生为人谦和,深居简出,来赌场都是极少的。”
就在我说话的这一会儿,那个之前在小室中的青年却恭敬地上前几步,悄声在那个叫金贵的青衫者身侧说了几句话,那青衫的青年的眼神像开刃的刀锋般向王全投了过去。
那人边走边笑,露出最深处一颗金色的虎牙:“不就是十万块钱么?就当我金某人资助岳老总军需了。”
说着他刷的签了一张支票递给王全,王全愣住了,没接。
我走上前去,淡淡地道:“金先生,您话可不能这么说。照您这么算计,赢了钱算资助军需;那我们在这儿输了钱是不是算你挪用军款哪?”
这时周围的马仔吆喝了起来:“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么?金哥是看在岳老总的面子上,别给脸不要脸……”
我走上前一步,一掌就抽得刚才说话那个人摔地上了。
几个马仔蠢蠢欲动,就在我以为要动手了的时候,叫金贵的青衫青年仍是面带微笑,眼里却透出寒光:“这位先生说的对,是金某失言。”
王全似乎回过了神,一把夺过了支票,揣在自己兜里。
我对王全道:“走吧。”
见他还呆滞着,便一把拽了他的胳膊往外走。
经过金贵身边的时候,那双上挑的凤目却毫不忌讳地直直盯着我,带着掂量和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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