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过完年,也就是出了上元节。
上元是傅老太太最喜欢的节日了,她爱热闹,喜欢看灯,未嫁之时,看遍了旧都灯光,等嫁入萧家,又年年看京城花灯,也就是这几年上了年纪,走动不比从前方便了,只能作罢了。
晚辈们都记得傅老太太的喜好,饶是老太太不能出府了,也会在每年上元时把萧府后院点得灯火通明,扶着老太太看灯。
今年的萧府,花灯准备得格外得早。
没有人说得好,傅老太太还能坚持几日,怕老太太撑不到上元,那挂灯还有什么意义?
沈氏与萧玟商量了,这两天就挂起来。
采办的嬷嬷从外头精挑细选了花灯送入府中,而府里的人也忙着动手。
老太太爱灯,年轻时还亲自动手做过,萧玟、萧柏两姐弟,幼时好玩,跟着老太太做灯,再往下到萧娴这一辈,也没有落下这门手艺。
萧娴趴在桌上作画,她要扎一只南海寿星花灯,一面画,一面与傅老太太道:“等扎好了,就挂在祖母的窗前。”
傅老太太心里也有数,含笑点了点头,没说丧气话伤晚辈们的心。
萧娴画好了,她还不能随意走动,便催着谢筝拿出去。
谢筝捧着画纸,先给傅老太太过了目,而后笑盈盈出了屋子。
院子里,陆毓衍和萧临一道在削竹片。
谢筝顿了脚步,静静看着陆毓衍的手中的匕首。
那匕首是陆毓衍常年带在身边的,当时往腿上刺下去时,用的也是它。
日光下,刀锋看起来更加锋利,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中,一下又一下。
谢筝下意识就去看陆毓衍的腿,就这么搬了把杌子坐在院中,大冬天的,不晓得护着些伤处,也不晓得这几日是不是又受寒了。
陆毓衍听见动静,抬起眼帘,见是谢筝出来了,眸子柔和几分。
碍着萧临在场,延年堂又有不少仆妇丫鬟,谢筝只是把画纸交给了陆毓衍,又转身回了屋里,很快就抱了一只手炉出来,递给了陆毓衍。
陆毓衍接过去。
手炉若放在腿上,手中动作肯定不利索了,他便放在地上,热气往上,正好烘到他伸直了的长腿。
谢筝瞅了一眼,虽不甚满意,但也看得过去,总归聊胜于无。
夜里时,延年堂里的灯都挂上了。
因着傅老太太不方便起身出院子,后花园里就零零散散地点缀了些从外头采买来的,延年堂里挂得满满当当。
庑廊之下,西暖阁的前后窗子外头,具是灯火通明。
傅老太太让李嬷嬷微微开了窗,一瞬不瞬看着花灯,眼睛渐渐模糊了。
“看不清喽,”傅老太太叹道,“眼花,就看着层层叠叠、影影绰绰的,到底是什么花样,老婆子看不清。”
萧玟替傅老太太整理着被角,道:“灯火阑珊,不正是这朦朦胧胧的最好看嘛!”
傅老太太笑出了声。
萧玟和萧娴两人,指着远远近近的灯,给傅老太太说着,那是什么花样,那是谁动手画的,又是谁动手扎的。
傅老太太认真听着,笑容没有断过,渐渐看得累了,只觉得那些灯光越发模糊,她垂着眼睡了。
萧玟又轻声说了两句,确定老太太睡熟了,便让李嬷嬷关了窗。
她示意萧娴回跨院里歇息去,自个儿留下,再多陪老太太一会。
后花园的亭中,萧柏热了一壶酒,与陆培元兄弟对酌。
生老病死,人的一生就是如此,他经历过父亲的早亡,也送走了不少长辈,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平静的,还是难以平静的。
陆培故与他碰了碰酒盏,道:“岳母大人是寿终正寝,她便是走了,也走得开心安稳,做晚辈的,还能求什么呢?”
萧柏叹了一声,道:“是啊,不能求什么了。”
陆培元抿着酒,道:“想想我那亲家,我们这些老骨头,总不能还比不上晚辈吧?”
一夜家破,谢筝这样的小姑娘都咬牙挺住了,又翻了旧案,委实不容易。
萧柏颔首,道:“母亲如今也就那么一桩事情放不下了。”
傅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便是傅老太太没了之后,萧柏也是要替母亲弄明白的,这是他作为儿子,要给母亲的交代。
“谢慕锦……”陆培故摇了摇头,语气之中难掩可惜。
在他看来,谢慕锦的才学人品皆是上乘,若非遭遇不幸,将来一定可以更晋一层,不说为了自家官途,以他在刑狱之事上的认真和天赋,能平更多不平事,能化解更多的冤屈。
陆培元手执酒壶,替三人添了酒,道:“他是为心中道义,一身傲骨。”
那份执傲,一如这冬日寒风中的青松。
园子另一头,谢筝和陆毓衍携手看灯。
避开了人,夜深时的园子里空旷极了,只那几盏花灯,在风中微微晃着。
谢筝靠着陆毓衍的肩,声音很轻,也说得很慢。
她也是喜欢灯的,不仅是这上元花灯,但凡是放灯时,她都兴致勃勃的,若不然,去年七夕,她也不会因着去城外看河灯而错过了关城门的时辰。
小时候,谢慕锦抱着她在街头看灯,顾氏教她扎灯。
穿针引线的事情,谢筝耐不住性子,拿糊糊沾灯,倒是乐得停不下来。
等扎好了,也不管好看不好看,提着就要去街上。
此时热闹,此刻,到底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陆毓衍并没有打断谢筝,握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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