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生还说,现在这种保守治疗,只是白费……白费功夫,也不能抱太大希望,不如让小溪在家好好静养……”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他说的白费功夫,还是你这当爹的心疼钱?小溪的病不治了是不是?再多钱也抵不上我一个儿子!”
“秀琴你——我也是小溪的亲爸,人家医生是好心提醒我们,怕我们走弯路,你怎么这么……哎!你光想着小溪,还有小乐呢?她现在读高中,眼看还要上大学,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得为你们三个的未来着想,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
“秀琴,我话说得是有些重了,小溪的病肯定要治,但不能像现在这么盲目地治,程医生是爸的学生,也只有他才跟我们说这些,虽然难听,但都是大实话……”
“什么大实话?就算小溪活不过二十五岁,就算他马上就要死了,他也是我儿子!我哪怕拼上我下半辈子,我也一定要救他!什么走弯路?路那么多我就不信走不出一条来!你什么也不要再说了,不就是医药费吗?我自己想办法。小溪还睡着,你先休息吧,我再待会儿。”
“秀琴……”
“求你别说了……”
然后就是低低的呜咽声,隐忍地,却仿佛一声一声重重敲击在苏于溪心尖上,令他本就不健全的心脏痛苦得仿佛即将爆裂一般。
在这一刻,苏于溪终于明白,这几天令他裹足不前的究竟是什么了,那是某种害怕失去的恐惧。
他明明不是这副身体的主人,明明不属于这个家庭,这些人所给予他的关心和希冀,明明都不是给他本人的,他不过是顶替着一个陌生的身份,贪婪地窃取了一份原本不属于他的幸福。
这行为说穿了是多么的不道德,苏于溪无数次感到愧疚,可他又忍不住侥幸地以为,等他找到回去的办法,他就能令一切重返既定的轨迹,他就能无愧于心。
却没想到,这种刻意的逃避,终究还是被严酷的事实给生生打破。
老天爷真正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在他即将沉溺于虚幻中难以自拔的时候,残忍地告诉他,栖凤国早已灭亡。而他苏于溪,对这个世界而言,根本就是一个本该死去五百年的人!
他没有资格眷恋现世的一切,尤其在听到苏家父母的谈话后,那种排山倒海的羞愧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一次他是彻底动摇了。
这个世界的这副身体还能活几年?五年?三年?抑或是更短?可如此短暂的生命,如此宝贵的时间,却被他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无端占据了这么久。
只消这样想一想,苏于溪就无法再心安理得地享受,无法像从前那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居然曾经试图“假扮”这副身体的主人,融入这个家庭,如今想来真是可耻之极。
就算不是他自愿的,但他到底是纵容这一切发生了不是么?他甚至没有多么努力要去改变什么,就私自放任自己取代了另一个人。
这件事听起来很邪乎,像他这样的孤魂野鬼,若在栖凤国,恐怕是要被当做妖邪之物处死的,不知现在这个国家,是否也有这样的忌讳?
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下定决心。哪怕会被当做妖怪,他还是得跟人坦白,如果说曾经在栖凤国落得被赐死的下场,就是因为他不愿意说出事实,不愿意做出任何争取,那么现在他就要改变,这一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个对他而言其实毫无关系的家庭。
因为他曾反复考虑过,这具身体本来的灵魂也许也跟他一样,流落在另外的某个地方,或者根本就徘徊在外,因为他的鸠占鹊巢而找不到归宿……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无法平静。
既然冥冥中有某种力量能将他带到这里,那必然也有办法能让他离开,他虽然自己无能为力,但也许说出来,就有人可以帮他办到。
现在,他急需一个熟悉这个世界的人,知道真相后,那个人或许能以激进的办法驱赶他,或者另一种可能,成为他的盟友,帮他寻找离开的办法。
对于这件事,他已经想了一天一夜,他在权衡该跟谁说明一切。首先,苏家父母是绝对不行的,他们正为苏于溪的病情操心,他怕他们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其次,苏爷爷年纪大了,他也不是合适的人选。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苏于溪看向病床边正笑嘻嘻将香蕉递给自己的苏乐。
“给,吃根香蕉先垫吧垫吧,妈妈刚打电话问你想吃什么,你都出神好一阵儿了,没办法我只能擅作主张,给你点了小鸡炖蘑菇、清炒西兰花和西红柿蛋汤!”
苏乐掰着手指数菜谱,抬头看见苏于溪盯着她瞧,眼神深得她看不明白,苏乐先是疑惑,后来猛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忘了,哥哥你肯定还想吃烧茄子,快快,我这就给妈妈打电话!”
“你……”
苏于溪猛然发现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他居然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只是听过苏家人叫她“小乐”,而不仅仅是女孩,她的父母、爷爷,他们的名字他一个都叫不出来。
这个认知让苏于溪更加难过,他早就有觉悟了不是么?这一家子不管是谁,对他而言都只是陌生的过客,是本该属于别人的亲人。
强压下心头酸涩,苏于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淡漠,“……对不起,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这件事可能会让你觉得匪夷所思,但我想请你相信,我下面要说的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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