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黑87刺在战局以外的地方。
孙宇晨皱起眉毛,稳重的把棋连上。
黑91再飞,依然在方才的死活对决以外。
“弃大龙?!”
这句话不是孙宇晨说的,我回头,看到林染站在我背后,手扶着金丝眼镜看棋盘。想必我长考的时候,他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只是我未注意。
一般对局大龙一死,棋基本就输了,一般围棋弃子常见,弃大龙这种自杀的事情,几乎没人做过。
这次轮到孙宇晨长考了。
旁边分析室的门吱呀的打开,耀然走出来,后面跟着赵老和陈意八段。林染征询的看了他们一眼,赵老说:“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弃子看多了,还没见过谁杀棋弃大龙的,分析室里看得不过瘾,要出来看。”
耀然什么也没说,站在我身后。我弃了大龙他也没有多大反应,看见我看他,指指我,竖起食指往唇上一按,冲我扬眉毛。
意思是别忘了那张纸条。
他站在赵老和林染背后,做什么动作都没人回头看。我恨不争气的脸皮,没事红个甚。结果耀然又指指我,指指自己的脸,笑,意思是我脸红了。我开始磨牙,然然,原来你昭昭哥把你看的太纯洁了……
孙宇晨长考了足足二十分钟,然后他决定继续我们正在厮杀的那块棋。
所谓成败,都在一念之间。
我弃了自己的大龙,然后屠掉了他那条迤逦半个棋盘的白龙。
他投子认输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本来眯成细细的眼睛睁回正常大小,他不可置信的问我:“你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算得比你快而已。”
“你杀死我要七十八手棋,而我杀死你只要七十七手棋。”
“都说职业棋坛水深,果真如此。还没入段就遇到这样的对手,真是……”孙宇晨看看棋盘,又看看我,选了个措辞:“毛骨悚然。与其与你做敌人,不如交个朋友。”
我说:“彼此彼此。沈昭最缺的就是朋友。”
我以全胜的记录入段,孙宇晨以负一盘的记录入段,六天的对局,到最后比赛的大厅几乎空空荡荡。昨天的四十个选手只留下最后二十个。我扫了一眼,十八个男棋手,两个女棋手。张镜没入段,我很惊讶,林染说他黑白魔术师组合三人一起来参赛的,其他两个同伴被淘汰后,张镜自己选择了的退出。
应当说,张镜和他的搭档一起,选择了退出。
剩下的棋手在对局表上签字后就可以回家了,等着过三天来参加中国棋院为新棋手准备的欢迎宴会,宴会上会颁发职业初段证书。签字的时候我手有点抖,连写两笔都是歪歪扭扭的。不是因为入段赛过于艰难,而是我终于和耀然站在了同一个世界,终于站在了师傅曾今叱咤风云然后黯然隐退的那个世界。赵老亲自收我们的对局表,收到我是说:“沈昭,等会儿留下来,我们有事跟你说。”
一起签字的时候一个男孩突然问我:“你真是沈昭?”
我有点惊讶:“哎?你认识我?”
他说:“我在杂志上看到你了,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你真的跟陈耀然九段那个?”
我蒙了:“哪个?”
他吞吞吐吐,脸突然红了:“那个……你有看这期的《棋艺》吗?”
我还想问,李立峰小朋友就跑过来了,冷着脸看我:“怎么还在这里聊天,陈老师他们在分析室等你半天了。”
我想起了耀然的那张纸条——“如果今天的事情搞定,可以奖励我一个亲亲?”
我承认我只注意到了“亲亲”两字,完全没考虑到底他说的哪件事。
35三国战
跟着李立峰小朋友进分析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数十人,都是来观战的职业棋手。分析室不大,四张棋桌,靠墙有一圈长沙发。茶几上的烟灰缸都是满的,屋子里全是烟味。正面墙上有很多电视一样的小屏幕,大厅里的摄像头把棋手棋盘上的对局传送到屏幕上供对局室里的人研究。
我方进去,里面二十来个职业棋手就停止说笑,转头看我。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耀然总是那么温和冷静的气质。他不喜欢烟味,靠着窗跟赵老和几个类似棋院领导的人说话,眉头有些微微颦起。中午强烈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把他半边颀长的身子笼罩在光辉里。林染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上喝茶,叠起二郎腿,一副“终于赛完了累死老子了”的样子靠着沙发喝茶。
耀然看见我,招手让我过去,伸手很随便的圈住我。耀然说话一向恭谦礼貌:“这就是跟您说的沈昭。中日韩三国围棋争霸团体赛的三将,我推选他。”
我一听就惊悚了。
闲暇的时候,我曾跟耀然说,如果有可能,想和国外高手对下下棋,试试不同的棋风。
耀然当时只点头说,会有机会的。
我没想到会是这么……的机会。
中日韩三国围棋争霸团体赛。民间的叫法是中日韩围棋三国战。每隔五年举办一次,时间在十二月的冬天,白天下棋晚上夜宴,颇有点煮酒问英雄的感觉。地点在三个国家中轮流转。这届似乎轮到中国。这种国际棋坛的大赛事,大大小小的赞助商踏破了门槛,届届都换,谁出的钱多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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