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刹那,竟然想到了小时候父亲林治平对林成说的话。
林治平只是一个小工厂的老技术工,一辈子没当上官,一身的迂腐硬气,从来不会对领导谄媚,也不会说场面话、客套话。林成妈是个公司职员,脾气也极毛躁。两个人吵起架来,简直家里锅都要被砸烂。但林治平夫妇俩虽然吵架闹腾,感情是真好,刚吵完没几分钟就会和好的那种,过后也不记仇。小林成总是躲在角落里看着,他的性格正好和父母相反,非常温顺,胆子也小。
林成十岁的时候,林治平为了给工友生病正常请假却被扣多了钱的事情讨个公道,和车间主任大吵一架,结下了梁子,从那以后先进啊、奖金啊什么的,都与林治平无关了。连当时生病的那个工友都劝林治平去和车间主任道个歉,逢年过节带点礼物去拜望拜望,可是林治平觉得自己没做错,就是不给那主任好脸色。
车间主任的儿子正好和林成一个班,学习成绩比林成差多了。林治平每逢学期结束,林成的成绩出来以后,总会带着他趾高气扬地出去玩一次,还专门跑到车间主任家门口去晃悠一下。平常林成总是被那主任的儿子欺负,所以他总觉得很别扭,不好意思。林治平粗声粗气地告诉他:“儿子,人这一辈子,就得争一口气!”林成始终不像他爹那么硬气,但是心底,永远记得这一句话。
看裴亦萧愣在那里发呆,陆观涛两手交叠起来,冷冷地说:“我说了,跪、下!”
裴亦萧一噎,心底的弦终于绷断了,猛地吼了起来,“凭什么!陆观涛!我不是你随便可以玩弄的人!我不欠你什么!姜姗姗的事情我自己也可以处理!你不要太过分了!”他吼得很用力,脸挣红了,脖子上的肉筋都凸了出来。他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在这个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贬低、被压迫、被侮辱,他已经出离愤怒了,彻底豁出去了。
陆观涛震惊得睁大了那双凤眼,他脸上的表情从来都是风平浪静很少情绪化,可是裴亦萧今天突然发难他完全没有意料到,一时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他呼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和裴亦萧面对面,竟有点咬牙切齿,“你、是不是、皮痒了?”
裴亦萧已经吼出来了,也就不怕了,恨恨道:“我早就忍够了,陆观涛!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做什么!我有什么错你要这样对我?你帮我解决问题,我感谢你,但决不是这种方式!从今往后,我也决不会再听你摆布!”
陆观涛观察着他的面色好一会儿。裴亦萧强令自己抬起头,陆观涛比他高几公分,他勇敢的直视他的眼睛,分毫不让。
良久,陆观涛突然笑了,发自内心。
裴亦萧没有看见过陆观涛这样的笑容。他正绷得紧紧的,准备和陆观涛干一架。蓄力半天,突然对方一个笑,弄得他浑身都不得劲,没好气道:“你笑什么!”
陆观涛已恢复了那种看不出心情的面具脸,“原来真不是在玩花样……”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裴亦萧又闻见了陆观涛身上那种暗暗的非常淡的香水味,除了香水,好像还有陆观涛自身的味道,就像那天晚上闻到的那样,其实还是挺好闻的……打住!想这个做什么!裴亦萧不自在地后退一步,扭过头掩饰红了的脸颊,“玩、玩什么花样?你想得太多了,我本来已经说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观涛打断了,“你这性子变得可真快。之前还说要告诉你二哥我们的关系,还哭着求我不要离开你。才没几个月,这会儿又像是想和我全部撇清……如果不是早知道你是个草包脑子,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从哪里学到了欲擒故纵这个词。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你是在玩花招,那这一手玩得确实漂亮,连我都被你套进去了……”陆观涛玩味地看着裴亦萧双颊的红晕。
“我不是!”裴亦萧忍无可忍,这人怎么就那么笃定他很在乎他?“我对你,就没有什么想法,没有!我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不是!我以后,也不想再和你有什么交集!”他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就不是,没有就没有,急什么?”陆观涛懒洋洋道,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床上。一手掏出一盒熊猫,拈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吐了出来,从烟雾中仔细地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量裴亦萧。
裴亦萧被他看得浑身炸毛,这人的视线像x光一样穿过衣服扫在他躯体上,扫得皮肤一阵阵发麻。他往后退,退出陆观涛的“射线”范围,外强中干地瞪着,“你看什么!”
“你最近真的无法无天了,在我面前越来越不知分寸,”陆观涛手指优雅地把烟灰弹在地上,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气,“以前你追着我,哭着喊着要自荐枕席,还说我所有的要求你都会答应、都会满足的事情,看来你是完全都忘记,不当一回事了。……嗯,也怪我,倒是糊涂了。像你这种没头没脑没羞没躁的东西说的话,我居然还当真。确是我自己的错。”
裴亦萧愤愤地转头不想理他,谁没头没脑没羞没躁!你才是!——这是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陆观涛不说话了,抽着烟,眯着眼睛只看着他。
裴亦萧也不敢动,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姓陆的做事忒不按常理出牌。他本以为姓陆的会像上次一样强硬,把他抓过去,那他就有理由把刚才累积的满腔热血发挥出来,和姓陆的狠狠干一架。就算真的被打倒了也决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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