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靠近他了,哥哥。”阿尔贝无奈地道,“他真的太危险了。”看见亚文依旧平静如初的神色,他思考了一会儿,又说:“我不是说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到你的事,他对杀人放火这种无聊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会莫名其妙去拆了人家的房子......但他还是很危险。”
听他别别扭扭地说完这段话,亚文忍不住笑起来,“你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原因,怎么让我相信他有多么危险?”
“这还需要我说吗?”阿尔贝用眼神扫了扫亚文肩膀上依旧缠着纱布的伤口,就仿佛直接挑明了似的。
亚文没有说话。他沉默不语地品尝着酒杯里的酒水,苦涩而又甘甜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到全身,连带着身上的血肉和关节都像是被雨水侵泡依旧一样酸痛虚弱。他抬起头看着阿尔贝凝固而僵硬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这次是真的不能理解你了。”阿尔贝摇了摇头,问:“想知道些什么‘我们’对于他的看法吗?”
“你说吧。”
“他是海上一份移动的财产,每个人都希望得到的宝藏。”阿尔贝小声说,“我是说实话,每个人都想得到他,因为他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没有任何顾忌,天不怕地不怕,如果能和他达成共识,就没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了——至少在那群蠢蛋的脑子里,一直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就都像是不知道这个家伙有多恐怖一样,找死似的都围到他的身边。”
“你在说他现在那艘船上的人?”
“是的。”阿尔贝撇了撇嘴,“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做朝夕相处的伙伴,说不定哪一天感到玩儿腻了就会离开。他会杀人,但也会救人,鬼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不正常的,超乎常理的,我觉得这才是其他蠢蛋们恐惧他的真正理由。”
亚文点了下头,“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威胁,的确比一个明目张胆提着武器的敌人要可怕得多。”
“你看,你明明知道。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么做?”阿尔贝不解地皱起眉头。
“你不是第一个来劝告我的人,安德烈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其实理由很简单,只是你们没法理解而已,”亚文摸了摸下巴,笑得温和而又平静,“——我不认为他是个威胁。”
“我还是搞不懂你。”阿尔贝迅速地摇了两下头,将酒杯里的酒全部灌下肚子,双手撑着桌子站起了身,“总之如果他再来找你,或者你又倒霉得碰见了他......”他有些不太说得下去了,因为亚文已经站起了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一定要小心。”阿尔贝妥协地回抱了他,和他脸颊相贴着送上一个代表告别的吻。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临时,我会通知母亲等着你回家。”亚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往门外走去,“放心吧。”
☆、cer 036
自从人们第一次感受到令人瑟缩的风从北边席卷而来后,整个赫雷斯城就都被笼罩进了一层寒冰般冷酷的气温中。无论是先生还是女士们,都围上了一层烟灰色的厚重外袍,外袍上的兜帽或者头巾牢牢地包裹着他们的头发和耳朵,衣领高高地竖起来遮住嘴唇,只留下一双眼睛和不断呼出白气的鼻子暴露在外。
绵羊们夏天时被剃下的毛已经全部重新长了出来,它们躲在农场属于自己的小木圈里,三五个挤在一起,互相磨蹭着取暖,柴火燃烧在还算结实的屋顶之下,暖洋洋的倒冻不着这些小羊和马匹。
阿尔贝如约在雪降在山顶之前就赶了回来,他回来的时候神色如常,对他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旅程闭口不谈。亚文当然也没打算问,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弟弟多如牛毛的小秘密,他不感兴趣,这些小秘密也无伤大雅,所以他从来不过多试探,保留着一个恰当而温暖的距离。
夏洛蒂表现得十分高兴,她好几天以来都不停地忙里忙外,准备在这一天的晚上邀请利奥维斯一家人来自己这间温馨的小屋子里共度晚餐——就在昨天晚上,他们才刚在利奥维斯的大庄园里享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可不太一样,石头砌起来的大屋子和我们这个小小的木屋可存在着不少差距,你难道不认为我们的小家非常温暖吗?”在阿尔贝抱怨自己的母亲太过热衷于聚餐时,夏洛蒂非常不满地反驳了他,“瞧瞧我们的壁炉,它离餐桌这么近,这可是在那些冷冰冰的大房子里体会不到的。”
“完全不这么认为。”阿尔贝小声地顶了句嘴。他冲着自己站在一旁但笑不语的哥哥做了个鬼脸,然后就甩着马鞭走出去了。
他这次回来瘦了些,原本圆滑的脸蛋也似乎终于多了些线条分明的棱角,看起来比以前要年纪大些,也成熟得多,身高也又往上冲了冲,和亚文已经相差不了多少了。
距离上次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五六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亚文和安德烈一起去了很多个不同的地方,拜访了许多长久未见的朋友,维尔肯商会的生意也日渐兴隆,一切都保持在正轨上缓缓流淌着。
而在这仿佛奔跑着的精灵一般,一晃眼就瞬间过去了的日子里,桑塞尔就像是清晨的露珠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在赫雷斯城的范围内出现过,他就像是某个故事里的配角一样,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价值,然后就慢慢淡出了读者的视线,带着无数尚未解开的谜题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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