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地走近,杜云下意识的抿唇。
那人抬起头,浓如鸦羽的眼睫下,一双透透彻彻的眸子玉色熏晕,便如九重宫阙之主俯瞰世间,说不出的清冷,道不尽的寒寂。他微微勾起唇角,眼里的冰山雪海却在抬眼间尽数化为春日里天山之上的雪水,干净而温柔。
那一刻的风景,该用怎样的言语去描述?
该用怎样的笔墨去形容?
又该用怎样的灵魂去铭记?
阳光漏了几缕在杜斐的面上,他微微眯了眼,放下手中的书卷,从榻上起得身来,几瓣花从那乌黑的发际,落于那雪色的衣襟上。
杜斐唇角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看着面前的端正凝肃的青年,“你是?”
一时间,一种酸涩从心里最柔软的角落猛然间袭来,猝不及防,而又势不可挡。‘果然不记得了么?’强压下眸中震荡:“杜云。”
杜斐瞬间明了:“表兄?”
青年默默点头。
“五年不见,我竟是一时没认出来,”杜斐淡淡勾唇,“说起来当年表兄待我可是极好,是我的不是了。”
杜云望着那人面容,浓如鸦羽的眼睫笼着眸光,让他看不清神色。
负于背后的手一点点的握成拳。
“无碍。”
四月十五,宜出行。
杜云找到杜斐的时候,他正沏茶。
茶总有沏好的时候。
“表兄此来有何事?”
杜云敛去目中微光,神色淡淡的道:“大父让我带你去走走。”
闻言,杜斐唇角弯弯:“我正有此意。”
暮春的天空恍若上好的碧瓷,美好的让人的心生生的柔软了下来,屋檐下街道旁,煮着吃食的老者慵慵的掀开盖子,汹涌而出的蒸汽涣散开来,模糊了容颜。
坐在市井上最常见的酒肆里,杜斐从楼上遥遥望去。
长袍广袖的书生,佩剑而行的武者,放声吆喝的商贩,微笑或者哭泣,安然或者愤怒,愚昧或者清明,人之百态,就在这里。
“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了。”
杜云闻言握杯的手一滞,些许酒水溢了出来,沾湿了指间,他抬眸向那人望去,阳光下少年的侧脸晶莹的几近透明,乌眉,凤目,淡唇,他悠悠含笑,惬意而满足。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身子弱,又想出门,大父不许,还是你便偷偷带我出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人。我很开心,倒是累了你,回去被二叔狠狠打了一顿。”
“表兄,”杜斐忽而转头一笑:“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杜云深湛如海的目光有一瞬间恍惚,心下各□□绪疯狂翻转,他想张口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问询却终是在下一刻逆流。
“杜云!”楼下忽然走上来一个青年,他几步扑过来,一手搂住杜云,一手撑桌,笑道:“果然是你,我在楼下看到还不信呢!”
这人生的俊朗挺拔,一笑间阳光开朗,让人生出好感。
杜云眉峰一皱,袍袖轻卷,那人的手就被拂开,“你怎么在这?”
“你还不知道我?”那人也不恼,“自然是去给凤绝捧场。不过,这位是?”
他转头看了一眼杜斐,这一望,却是愣了。
少年坐在那里,并未看他,只是浅浅的笑着,在这样的阳光下,在带着温软调子的叫卖声里,恍若细细的碧柳划过湖水而生的细细纹路,凝聚了所有的光芒与温柔,让世人不由醉于其中,世世不得醒。
于光只觉得身体内所有的血液在一时间全部奔涌向心脏,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似鼓。
不过一瞬,自此念生。
缘来、如此。
原来、如此。
那人看了他一眼,眸色干净的不可思议。
“杜斐。
二
此时的春风正温柔,轻轻慢慢的,吹皱了一湖碧水,吹落了几点繁花。
毅勇侯府。
西苑。
几位长袍广袖的书生正向一位年轻人行礼,那人生的俊朗挺拔,一笑间阳光开朗,令人易生好感。
“好了,快进去吧!”
那几位书生也知趣,潇洒的拱了拱手,入得苑去。
阳光渐渐地浓烈起来,墙角处几朵素色的小花伸展了腰肢,纯净而美好。
一顶素色小轿从那头晃过来,于光神色一亮,迎了上去。
已有下人恭恭敬敬的将轿帘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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