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四郎也得承认,在一个地方就要遵守哪里的规矩,对于那些礼教挑战者而言,生活就像是一场赌博,桃花姬为了少女时的粉红梦幻赌上了一生,然后输了生生世世。
这样的故事未免太过现实和残忍,所以汴京城里才会流传着另一个被美化后的结局吧。年少时的痴情,原本就该在最烂漫浓烈时戛然而止。唯有如此,才不会让最初那些纯真和热烈在现实的风霜中一点点消磨,最后只余下赤裸裸的丑陋人心。
桃花姬和士族公子的唯美传说,就像是春夜的一场梦。在传说里自然是凄美而典雅的,但终究与现实无关。
不过桃花姬的儿子——朱天赐的确算个不同寻常的人物。他不是多好,也不是多坏,就是举动和相同时代相同身份的人有些格格不入,这种不同几乎叫四郎怀疑他也是穿越的。但是经过交谈和观察,显然四郎想多了,任何时代都会产生那么几个癫狂无状的怪胎。
听了道晖公子对自己母亲的诋毁和轻蔑,朱天赐并没有如其所愿的感到羞愧,反而十分冷淡的点了点头:“嗯,最后一句还算是人话。我爹的确不是东西,所以他遭了报应。汴京朱家也不是东西,所以也遭了报应。听说你父兄都被流民杀死了?呵呵,高贵的朱家人原来也会流血,我还以为你们是天上的神仙呢。”
这句话戳疼了朱道晖公子那颗骄傲而又敏感的心,于是他立马提高声音反击道:“我们朱家就算败落了,也比你这样的东西强上一百倍。你和你那个愚蠢而又轻浮的娘亲一样,不,你甚至还不如你娘的眼光和心机,连我玩烂了的货色也上赶着献殷勤!要不要我给你讲一讲这条公狗给他的主人们带来的乐趣啊?”
朱道晖很是知道怎么往人心上最疼的地方捅,他似乎喜爱这样揭去别人的伤疤,再撒上一把盐,仿佛这么做能给他带来安慰和力量。
那个一直低着头跪在旁边的侍卫听到这里,浑身一震,抬头看了朱道晖一眼,几乎不敢相信心中如谪仙一般高贵温柔的小公子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渐渐熄灭了。
朱天赐冷笑着还要大开嘲讽技能,可是他忽然瞟到身边侍卫苍白的像个水鬼一样的脸色。朱道晖拿他家中的事情出来讲,他自然是无所谓,反正桃花树已经被他雇来的和尚弄倒了,老畜生也死在流民之中,他不怕人指指点点。
可是,他明白那种被扒了衣服送到大庭广众之下受人点评的滋味。他自己是习惯了,却不忍心让袁廿七这外强中干的家伙也受到这种羞辱。因为他知道,朱家的公子们绝对做得出比这个恶劣十倍的事情,因为他们根本不认为地位在他们之下的人也是人,也会痛苦,或者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而已?
朱天赐终究没再继续争论下去,拉着那个用白麻布捂住烫伤的侍卫转身离去。
这一回朱道晖没有阻拦,他自觉赢回了脸面,找到了逃亡中丢失的优越感,于是继续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这回就不抱怨饭菜不合口味了,反正抱怨了也没人会理他。
大堂中继续响起悲凉哀婉的二胡声。
因为朱道晖最后一段话提高了嗓音,旁边的几桌客人都听见了,此时四郎就听到他们在低声谈论刚才听到的那段家族逸闻。
一个客人笑着说:“说起世家大族,有名的就是崔卢王顾,还有西边的陆阀和北边的宇文阀,什么时候出来了一个朱氏?”
旁边有人很认真地反驳他:“兄台此言差也,朱氏也是有的,只是以前不过南边的一个小族,巴结着陆阀过活,谁知道后头竟然有了拥立之功,取吴兴沈氏而代之。”
除了这样正经讨论的,大部分人还是对刚才的香艳段子更感兴趣。
“想不到大家族里的侍卫还有暖床的功能呢?”有个长了小胡子的矮小行商露出猥琐的笑容。
他的同伴皱着眉头:“那侍卫看上去倒像个真男人。这样羞辱身边出生入死的侍卫,这些士族公子也是自作孽。”
行商露出一个色眯眯的表情:“看着是真男人,怎知道上了床不会变成小sāo_huò?不知道主人家愿不愿意割爱,我倒是愿意出百两黄金,买一个回来尝尝鲜。”
一个白头老翁听了有些不忿:“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士族成天把心思花在怎么做贱人身上,怪不得会被区区流民撵的四处逃命!”
旁边一个读书人模样的男人接口道:“世家大族里这样的事情也不出奇,我还见过把人玩死了的呢。反正这些侍卫都是从小就被家族捡来养大,如同养一条狗一样。依我看,没有世家养育他们成人又教会各种本领,说不定早就死在哪处阴沟里头了。你打骂自己捡回家的野狗还需要理由?再说了,世家若没有对奴仆生杀予夺的权利,没有这样纸醉金迷的排场,那就不是世家了。大丈夫生当如此!”
四郎听了他们的议论,心里说不出来的腻味。挟了几筷子牛蒡匆匆扒完饭便离开大堂。
这家分茶铺子坐落在江州城外,以前是个茶棚,现在的老板娘接手后扩建成栈房。说是客栈吧,其实也就是一溜儿的茅草和原木搭出来的;说是落脚的茶棚吧,人家也有一个后院供客人留宿。
因为开在大道旁,这段时间来投宿的行人不少,后院房屋一时有些紧张。
四郎和苏夔来的晚了点,只剩下大通铺还有两个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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