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在厨房里,居然也能隐隐约约听到罗书成羡慕又嫉妒的声音:“茶中珍品也不过是用来做菜罢了。成为太守的座上宾,才不枉费我辈日日挑灯苦读。不过如今奸人当道,太守门禁森严,家有恶犬,真是让人拜谒无门。”
接着就有人抱怨些“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之类的话。
因为把胡恪表哥忽悠了出去,四郎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也探头出去听外头谈话,听了一阵就觉得没意思。那些书生的话里充斥着不自知的愚昧,狂妄和怨恨,但是却又偏偏没有改变现状的才能和勇气,这些负面情绪浓重的几乎凝结成一片片灰色的雾气,笼罩在这群书生身上。
虽然是勾搭书生狂热爱好者,但是胡恪表哥并非饥不择食。那些灰色的雾气实在太浓重了,连胡恪都没能坚持几分钟,便在书生们的口若悬河中逃回厨房。
厨房里,小水已经吃完了榆钱,蹲在一边看槐大料理鸭子。
槐大把褪毛洗净的鸭子从小腿关节处切去双掌,接着小心翼翼地用小刀从鸭子嘴里割断气管和食管,拔出鸭舌。然后在鸭子左边翅膀下面开一个月牙形的小刀口,用食指和拇指进去,一一掏出五脏六腑。
这样的开膛法称之为小开,鸭子为了保持体形的完整,用这样的方法料理的情况比较常见,而清理其他禽类时,则多是采用开膛开背剖腹的大开法。
槐大一边把掏净内脏的鸭子放入水中反复清洗,一边故意问与他素来不怎么对盘的胡恪:“你不是前头去和那群大才子们谈经论道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转?”
胡恪想着那些在大堂中飘来荡去,幻化出各种异象的灰色雾气,有些惆怅地说:“时代不同了,读书人也是不同的吧。早年的儒生倒会讲究些风骨……如今竟然沦落为卖诗卖文打秋风的斯文走狗了吗?”
槐二虽然是妖怪,但是最现实不过:“得了吧,如今世道艰难,贫困卑微的读书人生在江城这种地方,如果还讲究什么风骨,早就饿死了。重利轻义,弃文从商的人不是很多吗?金钱是巩固权势的基础,而权势是捍卫财富的前矛。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胡恪听了就很不服气:“说是这么说,你们自己扪心自问,虽然我们只不过是妖怪,难道便真的认为利益之类的东西重过信义吗?妖怪尚且如此,况且人呢?”
槐大槐二没再吱声,把漂洗洁白的娄门鸭递给蹲在他旁边的小水。啥也没听懂的小水就迈着两条小短腿再跑过去递给四郎。
四郎知道自家表哥的脾气,其实也颇为敬佩他不论别人如何笑骂,世事如何变迁,都能够坚持本心。这时候,四郎看狐狸表哥露出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和失望,生怕他把自家小身板气坏了,赶忙把那瓶明前茶拿了出来:“表哥你看,还剩了大半瓶!”
“什么!只有大半瓶了!”胡恪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心疼自己的宝贝茶叶。
四郎看着对着茶叶痛心疾首,敢怒不敢言的狐狸表哥,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对啊,纵然要做义妖,只要追随本心就可以了。其他的深奥问题,以妖怪们简单粗暴的心思,想太多的结果也不过是把自己绕晕而已吧。
但是,狐狸表哥大概是不同的,因为一出生就被人类驯养,所以有些东西已经烙印进了他的神魂。人类朝秦慕楚并不鲜见,只要有人能够坚守书本上的道义几十年,就会被后人奉为圣人,而妖怪一旦被真正灌输了某个观念,就会傻乎乎的恪守永生永世,永远没有改弦易辙的机会。
这么想着,四郎也对狐狸表哥的事情没了办法,只好低头拿鸭子出气,将其斩成八块,加入甜酒、酱油葱姜之类,等到汤汁淹没鸭子后,就放入瓷罐中,用老荷叶封口至锅中蒸熟。
干蒸鸭是隔水蒸,为了去除肥大的娄门鸭肉中的油腻之气,四郎又洗了一把干菜放进去,这样不仅能吸收油腻,更可添加香醇之味。
这样约莫蒸了两只线香的时间后,四郎揭开锅盖一看,干蒸鸭已经肉烂如泥,味道鲜美。
江城太守点的几道菜烹制好后,四郎亲自拿一个托盘装了,打算送到二楼雅间里去。
还没走出厨房,就听到大堂里传来一阵阵叫好的声。
四郎转过一道屏风,便看到书生们那一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茶娘——正是上半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彭家喜姐。现在她换了一件白色带着素色小花的裙子,料子是江城才兴起不久的“浣花锦”,因为薄施脂粉,和先前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不太相同,四郎一开始真没有认出来。
[她又不是歌伎,又不是女先儿,为什么会来大堂和群男人挤在一起?]一个女孩儿跟群书生来食肆吃饭,可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会干的事情。事儿妈四郎不免有些替这姑娘担忧。
喜娘把她从家里带出来的铫孟勺汤盘类器具摆了一桌面,每一件都璀璨耀目,十分精致,估计是彭员外攒下来的珍品。
受到崇尚清谈,爱好一切又花金钱又花时间的风雅技艺的士族影响,茶道盛行朝野。贵族中常有斗茶的风习 ,而在民间还流行一种“ 分茶” 的游艺,在当时又称为“茶百戏”。是能够与琴棋书画等艺并列的一种游艺活动,需要极为高超的技艺。分茶者手把茶壶,就能够将茶水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纤妙如画。
江城人热爱各种游乐活动,所以这种风雅的游戏活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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