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得那人跌落的黑树下果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正在这时,先前那道消失的蛇语声忽然再度响起,在这一片黑树林里起伏不定、荡来荡去,乍一听来,竟比之前更加的挠心了。
我暗叫不好,朝那古他们急声叫道:“不要靠过来,快退到林子外!”
话一说出口,我便知道自己多了嘴,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脚下一点地面,朝黑网下端凌空翻了个跟头,人还在腾空时左手往下一捞,黑网下的一柄大阔刀已被我抓在手中。双脚再次着地,我单膝跪在了地上,右手扶住身边的黑树干,将大阔刀横在了胸前。
我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一小部分,做这些动作自是轻松,若是换作之前身体的虚脱,怕免不了一副连磕带碰狼狈相。身后,那古一群人则退出了树林,站在陡崖边缘正朝这里看过来。
那人绝不简单,在此间黑林中占有极大的优势,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埋伏之地,那古他们不会武功,如果呆在林子里不免会遭到那人的偷袭,倒不如退出林外亮堂处,好歹要安全得多。
此时,黑树林里完全暗了下来,但林外尚残余日暮的青朦,比林间要亮一些。我虽然还留在林中,可这一阵阵的蛇语像是从四面八方响起来的,我只感觉声源离我很近,转身扭头,却又觉得是在树林极深处传来的,根本难以捕捉。如果他是个人,怎么会长成那副样子,又怎么会发出如此撩心的蛇语声音?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果他不是个人,那便是弥罗族豢养的鬼仔了。黑巫师喜欢以人的身躯豢养蛊虫,那古也说过弥罗族的扎巴尔憎恨中原人,那么,这人极有可能是扎巴尔炼制成鬼仔的中原人了。我越想越觉得可能,这里是弥罗族的领地,那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便是弥罗族派来镇守此林的鬼仔。
林中那一声声的缭绕蛇语还在响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声音听久了,我只觉的脑袋里昏沉沉,像是一阵阵忽重忽轻的音波不断地敲打进我的脑海。我甩了甩脑袋,脚下换了个姿势,左手里的大阔刀挽了个花竖了起来,现在再看那些低矮黑树,弯曲的树枝倒真像是一条条小蛇一样。
正兀自警惕,忽然我脖颈的汗毛毫无征兆的竖了起来,像是有一股深深寒意直逼我的脑袋,却也在这时,林外的那古惊呼一声:“小心!”
他话音还未落,我已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风自上扑下。
阴风来的很急,我也没抬头去看。我的右臂还支在树干上,猛地一推,人借力朝右侧翻个身,此间,左手里的大阔刀已朝脑袋上方劈了一记。
这一刀挥出的本有些别扭,但我借了右臂之力翻身很是轻巧,不仅登时闪到一边,这一刀劈的也并无阻滞。只听得“滋啦”一声,大阔刀像是砍破了弹性十足的布匹一样,紧跟着,低矮黑树上方陡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嘶叫声,一个人的手臂蓦地从树上跌落下来。
是那个人的左臂。
我转正了身,却见得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了那张黑蚕丝网上,此时他的整个身躯像是拉长了一倍,紧紧的贴在大黑网下端,离我刚刚蹲在的位置也只不过有两尺的距离,如果刚才我再慢上半拍,脑袋上怕是已被他抓出几个血洞来了。
不过我这么一眼看去,心也一下抽紧了,他的整个左臂被我砍掉,从身体里喷出的并不是鲜红的血,流出的却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
到了这个时候,我哪里还不知道他是个鬼仔?可切实看到如此多的蛆虫从它的身体里流出来,我只感觉肚中一阵翻呕,身上的汗毛也像是落了一地。
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蛆虫数不清有多少,他又是挂在半空,左臂的断口处像是一道白色的黏流一般,蛆虫不断地倾泻而下,只那么转眼间,地上便堆了一小堆蛆山。
我忍住心头的呕感,横刀往后退了数步,抬头看去,那人体内流出这么多的蛆虫,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被抽干,只剩下一张褶皱的皮囊吊在黑网上。
这与当初我在黑风岭碰到的古怪山魈一模一样啊。看来这人的确是个鬼仔了,而现在恐怕他也毫无还手之力。就是不知道这么多的蛆虫会不会又是一种特殊的蛊虫,我也不敢轻易靠近。
我正想着再躲远一些,却在这时,那人的脑袋忽然动了动,猛地一转,竟摆着头朝低矮树上激射而去,而从那人褶皱的皮囊里紧跟着冲出来一根七尺长的青红两色的花斑蛇身,蛇身连在那颗脑袋上,随着脑袋一阵迅速蜿蜒扭动。
只那么一下,这东西便攀到了树顶,蛇身盘住一根粗大的枝干上,一颗狰狞的脑袋直对着我嘶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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