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许是有些诧异,面容上却是坦荡从容:“在下慕容瑾。”
“家中可有妻妾?”
那人顿了一下,依然从容:“不曾有。”
“你可愿娶我?”她就这样问了出来,懵懵懂懂的,如这冬日里的烟雨,她忘记了女子应有的矜持,许穆教她的优雅,她只是顺应自己的心,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毫无保留地表达她的心意。
那人恍然笑了,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笑得这般好看,身后烟雨弥漫,一纸七十二骨的油纸伞在他手中淡了烟尘,如诗如画。
他道:“愿意。”
“明日你便来我家提亲,带上最诚挚的心意。”
那人点头:“明日我便来贵府提亲,带上最诚挚的心意。”
她甚至都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哪里人氏,对自己是何心意,她只知一个姓名,无妻妾,自己便要嫁给他,即便他有妻妾,她也相信自己愿意为妾,认定了这个人,她就一定要嫁给他。
只因那烟雨中的一个回眸,倾了整个心。
第二日慕容瑾便来提亲,送上拜帖,请了红娘,抬了九九八十一箱的彩礼,带着最诚挚的心意。
她才知,这个人,是皇族支系的小侯爷,家世自然比安王府这外姓王爷要来得高贵些,那人在朝中官至兵部,曾领军打战,立下赫赫战功。
就这样的人,被她一眼看上了。
就这样的人,一语应了她的话,上门提亲了。
那时她是多么的欢喜雀跃。
就连开始训她鲁莽行事的许穆也笑着道珞儿真真好福气好运气,她抬眸见那张俊挺的容颜,君子如玉,那人也正抬眸朝她微笑,面上带着一点羞涩和喜悦,她迅速低了头,心里甜得跟蜜似的。
于是那才子佳人,门当户对的佳话一时在御都城中传了开来,他们一见钟情,只一面,互许了终生,都是王孙贵族,门当户对,这样的爱情,为多少人所羡慕。
那时,她掉入了蜜罐里,认定这个男人,会给她一生的幸福。
提亲,定亲,成亲,多么自然的事,才子和佳人,本该就在一起。
许穆说过,或许你可再等等,事情太过顺利总觉不妥,她以一双经历过风雨的眼看出了什么,即便她已经不再是月师。
张至深也道,这个人会毁了你。
安灵珞依然坚信她的信仰,她的爱情,她能掌握自己的命数。
婚后,那成了她夫君的男子依然对她很好,宽容温厚,她那些奇怪的言语和爱好在夫君的眼里都是可爱别致的,那人一直称赞她的好,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那是她这十六年来最是幸福的时日,仿佛这一生都要耗尽在这般美好的光阴里。
是啊,真的仿佛要用一生的生命来换得这无与伦比的幸福。
因为她的身体在日益衰弱,先是乏力,之后各种大病小病一起发作,她才是十六岁的少女,在短短的半年时日里,竟如花般迅速枯萎。
但她依然不悔,只是感到遗憾,为什么幸福的日子总是这般短暂,她如花的生命就要凋零了么。
没有人能诊出这是什么病,她只是一日比一日地衰弱下去,她的夫君很着急,派人遍寻天下名医,只要能治好她的病,赏黄金千两。
可终究是无人能医。
她是那么幸福,就算这幸福如此短暂,这个作为她夫君的男子对她不离不弃,为她端茶倒水,无微不至,为她赏下千金,日日在枕边唤她娘子,你莫要离我而去。
她是那么幸福,又是那么悲伤,既然生命如此,却也无憾。
她渐感身体的无力,生命在一点一滴被抽走,可嘴边始终挂着笑意,她道,夫君,此生为你妻,死而无憾。
那人道莫要如此,娘子,我一定能治好你。
她想安慰他,可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了,身体仿佛飞在半空,没有了呼吸,耳边只有那人浅浅的呼唤,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是不是,就要逝去了?
那人的声音慢慢地听不见了,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应该逝去了吧,可为何还不离去,是不是不想离去,不想离开这深爱的人,还想多看他几眼,听他唤自己娘子?
“她死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飘入耳中。
“死了好一会了。”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好听低沉,日日在她耳边诉说甜言蜜语,一声一声唤着她娘子,此刻,却充满了厌恶。
那女子伸出二指在她鼻翼探了探,又在脖子侧摸了摸,确定人是真死了,才如释重负道:“可算是死了,以后我再不用躲躲藏藏。”
“早知她会死得如此慢,我就该多下些药,这般聒噪的女人,害我生生忍了半年之久!”那前一刻还在深情唤她的夫君如是说。
那女子道:“她一个女子无辜被你毒死,你倒是积点口德罢。”
更加嫌恶的声音冰冷冷哼了一声:“她早该死去,你不知我有多讨厌看见这张脸却还得装出深情款款的模样有多痛苦,这种女人,多看她一眼都恶心,若不是为了安王爷的势力,我何至于如此委屈。”
女子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待我夺得这天下,即便连安王府也留不得,以洗我这半年之屈辱!”
“可是要连我也除了?”
男子的声音柔了下来:“你自然是不同的,你为我忍辱负重,待我登基,婉儿你就是我的皇后,安灵珞这贱人哪里能与你比?”
“莫要说这些,如今,可要如何处置这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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