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良泽射出了十二箭,第十三箭箭在弦上时,谌巍已经来到他身前。
三场输了两场,按理说滕良泽无需再战,但他们还是比了第三场。
第三场同第二场的规矩一样,但这回滕良泽一箭都没能射出。
优秀的弓手在箭离弦时就明晓中或不中,而天山滕良泽从不射出不能中的箭。这是他的规矩,虽然这规矩在谌巍面前早已打破。
前两场,滕良泽都是怀中自己的箭能射中的感觉松弦的,在第三场,面对仅仅是站在那里却依然能不露丝毫破绽的谌巍,他才意识到,他之所以产生发箭能中的错觉,是谌巍在误导他。
这是年纪和经验造成的差距,并不能在短时间里轻易弥补。
这场大宗师之争,以谌巍的完胜告终,当时车山雪在他的弟子们面前评价,说姓谌的简直是在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上撒了泡尿。
……幸好谌巍不知道车山雪的评价,不然刚才他的剑砍向哪个人,真的很难说。
谌巍追着滕良泽追出数里,心里感叹这位年轻的大宗师的确是天纵之才,数年里无论是轻功还是内息都有长足的提高,活似有人在背后挥鞭子赶他变强。
眼看滕良泽马上要离开青城山的地界,谌巍落在一棵青竹的树梢,北风里竹木摇晃,他如长在竹枝上的竹叶,随之起伏。
滕良泽也停在一块裸露出地表的红岩上,他心疼翻看自己手中的长弓青金,刚刚为了跑路,他用长弓挡下谌巍的数道剑气,弓身上被留下细碎的白痕。
于是他看完后想也不想便刺了谌巍一句。
“上次比试也不见前辈这么狠,因为我这次瞄准的是大国师?”
关车山雪那混蛋什么关系,谌巍顿时想起了刚才匆匆瞥到的那张脸。
消瘦的身形和没有血色的双唇犹在眼前,谌巍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
眼前就有一个出气之人。
远处滕良泽突然纵身一跃,他脚下那块红岩已经在无形剑气下粉碎成块。
“哎呀,”落在一棵青翠小松上的滕良泽摇头,“连提都提不得?”
谌巍懒得和他打机锋,直接道:“你竟然感踏入青城。”
“虞操行请我来杀大国师,”滕良泽把他那把朴素的长弓收在箭筒里,似乎没打算和谌巍打下去,“不过他付的价钱里可不包括前辈,明明计划里你会被其他事拖住啊,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谌巍皱眉。
天山派为什么会和虞操行,不,应该说虞操行为什么会天山派联手,甚至诸多阴谋里隐约能见到妖魔呪兽的参与,在谌巍重生前,这一直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大衍那个蠢皇帝基本是被架空的,车山雪权倾朝野,但在车山雪之下,要说朝中第二人,一定就是虞操行。
作为大衍丞相,他干什么要把蛮人和妖魔呪兽引到大衍腹地?
难道他是个天生的人奸?
重生后的谌巍则懒得关心这些了,反正车山雪没死,车山雪会解决的。
可要是自己好不容易救了车山雪一命,却又叫那人做没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谌巍顿时暴躁起来。
他情绪上的变化立刻被远处的滕良泽察觉,滕良泽的手放回长弓上,箭筒里箭矢被劲气震动,碰撞发出金石相交的清脆叮铃。
谌巍瞥了满脸戒备的他一眼,问:“你们不是要攻打雁门关吗?”
按照上一世的进程,蛮人大军本该在六日前攻破混乱无人指挥的雁门关,长驱直入进大衍腹地,数月内占据大衍西北的鲁府和北边的云府,与同时在南方举起大旗的叛军遥遥对峙,两方一起埋葬了大衍。谌巍已经对此做好准备,偏偏六天前没有等来那一只该来的大军。
“前辈怎么知道?”滕良泽一惊,很快平静,嬉笑道,“青城的云游弟子真是神通广大啊,我们其实也没办法,能活下来,谁想打仗。”
他站起来,遥遥对谌巍拱手。
“大国师不死,攻下雁门关恐怕不会容易,既然预料到战事艰难,就不能在冬日出战了。至少今年有虞操行送来的粮食,勉强能度过冬天吧。”滕良泽说,“等前辈回去见到大国师,请替我们说个情,我们不是一定要杀他,但魔域已经扩张到天山脚下,蛮人除了入关别无选择,请他既往不咎,明年三月的茶塔番,我掌门师兄希望与大国师见上一面。”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竟然能把这些话说出口?谌巍难以置信。
结果滕良泽不仅能说出这种话,还能装模作样地将自己后背晾给谌巍,转身离开,好似他真的问心无愧。
滕良泽大概觉得谌巍不会从后背出手吧,的确,谌巍在脸皮厚度上是无法和这些人相比。
但叫人揪住这一点来设计?这些人以为他一百来岁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青色剑气伴随着谌巍的滔滔怒火,劈断了滕良泽的长弓青金。
见势不好的滕良泽弃弓而逃,谌巍补了一剑,只穿过了他的腰。
雪剑光华消失,滕良泽的身影也消失在谌巍的视野里,确定这危险人物真的离开,他才同样转身返回。
一边返回他一边思考。
和万事师兄应付的滕良泽不同,有一个宗门要照看的谌巍不能像滕良泽一样随意离开宗门驻地。但他能确定,上一世茶塔番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不过,上一世这时候他依然在闭关,不知道车山雪已死,错过了什么未必可知。
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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