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真抬起右手,众人噤声,又道:「黄金百两。」
商队这边发出低低的喧哗之声。
言子星淡淡一笑:「我这匹马万金不卖。」
拓跋真冷冷地盯著他:「好贵的马。」
「蒙二王子错爱。不过一匹迟钝的老马,跑得慢脾气又倔,不过却对主人忠心耿耿,不为外事所变心。在下与它感情深厚,不忍别离。二王子还是留著黄金买其它良驹吧。」
墨风晃晃灰扑扑的脑袋,低吟一声,似乎对主人贬低自己颇为不满。
额娜也发出一声嘶鸣,似乎知道夫妻团聚无望了,可怜巴巴地与墨风深情相望。
拓跋真听了言子星的话,脸色一冷,眸子蓦然转得黑沈。
言子星何等了解他,赶在他发怒前,又道:「何况我家这匹老马家中还有幼驹,殿下宅心仁厚,想必不忍让它们父、子、分、离吧?」
拓跋真脸色不易察觉地白了一白,面色僵硬,抿唇不语。
他怀中的赫达不明状况,仰著小脑袋,望著拓跋真问道:「父王,这匹马很好吗?孩儿看它长得好难看。」
拓跋真低头望著怀中的养子,道:「你年纪小,不懂得相马,以後就知道了。」
赫达闻言,又转回头看了看言子星,道:「喂,你的马我父王喜欢,为什麽不卖给我父王啊?」
言子星轻轻一笑,微微前倾,柔声道:「这匹马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感情非常好。小殿下一定也有自己的小朋友对不对?如果你和自己的朋友分开,一定会难过对不对?」
赫达想了想,道:「对。那吉和图图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言子星看了拓跋真一眼,又对赫达道:「而且我有个女儿,年纪和小殿下差不多大呢。她也好喜欢这匹马,每次回去都缠著我抱她骑一圈。如果我把马卖给你父王,她一定会哭得好伤心好伤心的。」
赫达是个好孩子,一听这话,登时小脸一拧,心疼地道:「那我们不要了,让女娃娃哭就不好了。父王,我们不要这马了好不好?留给他家的女娃娃吧。」後一句话他仰起小脸对拓跋真说的。
拓跋真下颔抖了抖,脸色僵硬。
他瞪了言子星片刻,道:「好,我们不要了。你走吧。」说著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赫达还想问问那个人的女娃娃是不是也像他这麽喜欢骑马,但是父王说走就走,他还没来得及问,不由有些遗憾,道:「父王,那个叔叔的女娃娃也喜欢骑马呢。」
拓跋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赫达继续道:「那个叔叔是西厥人吗?他的女娃娃也是西厥人吧?那匹马和父王的额娜一样高呢,他的女娃娃不怕吗?」
拓跋真听著养子叽叽喳喳地说话,却完全进不去心里。
回到王帐,让赫达出去玩,拓跋真有些魂不守舍,直到阿素亚进来,他才回过神来。
「老师。」
阿素亚已年近六旬,神态安雅,身形清瘦,容貌并不像西厥人。
「阿真,你心情不好?」
拓跋真觉得老师的一双眼睛虽然并不锐利,却总能看透人心。
他不想对老师撒谎,道:「有些心烦。」
「为了什麽?」
拓跋真张了张嘴,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麽,迟疑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阿素亚定定地看著他,忽然慢慢道:「你後悔了。」
拓跋真心中一凛。
阿素亚慈爱地看著他,神色中似乎有某种怜悯之意:「你後悔了。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让你的心在疼、骨在痛。你的灵魂受到煎熬,你无法从天神那里得到解脱。」
拓跋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两步,忽然向前跪倒,扑在阿素亚膝上,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喊。
阿素亚可以听出他的痛楚。他伸出手,缓缓摩挲著拓跋真的黑发。
是的,拓跋真没有失忆。阿素亚三年前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提起,他知道这是拓跋真心口上的一道伤,既然他想忘记,就让他忘记好了。
可是直到言子星抱著繈褓中刚刚半岁的海莲娜找来,阿素亚才真正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他看著拓跋真一刀刀逼退了言子星,亲手赶走了自己的爱人和亲生骨肉。他在对对方狠厉的同时,也在伤害他自己。
阿素亚是草原上的摩耶人。他隐隐察觉出当年那个婴儿好像不是那个男子孕育所生,但那种父女间的联系又是那麽明显,而匆匆一瞥中,那个女婴微卷的头发和深蓝如墨的眼睛,却与拓跋真如出一辙……
这是一个惊人的推测。
也许拓跋真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世,但阿素亚却是知道。拓跋真的母亲采衣,是老汗王拓跋威从他们的部族中掠走的。当时他们的部族战败,全族沦为奴隶,采衣是族长的女儿,貌美温顺,被拓跋威留在身边做了侍妾。
阿素亚其实与采衣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他的身世颇为离奇,乃是老族长与有夫之妇偷情所生,身世隐密,外人并不知情。
他因学识过人,为拓跋威所赏识,但因为灭族之恨在身,不肯辅佐拓跋威。
那时拓跋威年轻英明,颇为豪爽大度,并没有为难他,甚至将他留在王廷,做了一个小小的书吏,直到拓跋真出世,阿素亚念在他是采衣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外甥,才决定做他的老师。
拓跋威当时子嗣单薄,前面夭折了一子一女,只有拓跋武和拓跋真两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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