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近黄昏,从之前小倌经过的速度看来,今天应该还有一个。而明天,就是他的场子了。
其实落雪是有声音的,窸窸窣窣仿若摩挲着尘沙,再安稳的沉眠,最后被新降下的白色掩埋。
清晨的阳光几经周折将散漫的光点铺洒了一室,雪依然在下。
将披散的头发松松的盘起,插上一支白玉发簪,看着镜中温玉般的人失神了一会儿,书墨红着脸把狐绒做的披风搭上了段顾的肩,“公子,请。”
右手食指抚过左手上的戒指,段顾头一次跨出了这个院子。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最后一个小倌没有去,而是今晨才去的。
……
“清池公子到。”
那是一个围成半月形的看台,周围整齐的摆放了许多书桌,瓜果点心笔墨纸砚摆放不一而足,明明是露天的却没有落上一片新雪,就连那冒着轻烟的茶水也丝毫未有冷却的意思。
零零星星摆放的椅子的角度正好对向那高了一层的看台。
为首坐着的人正是修真界现任的,名义上的马首——庄启明,他此刻正被几个云峰派的修真者围在中间,捧着热茶眼神惬意,掩去了许多淫|邪倒也显得玉树临风,只是眼角微微的细纹为他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不再那么像个奶油小生。
庄启明此刻正一脸闲适的盯着场上,不只是他,其他人也一样。
这个清池公子可让他们等了好一阵,原本该昨天出场的人,硬是拖到了今天,这也直接导致了压轴出场的品雪公子至今尚未露面。
不得不说这个清池长了一张漂亮的脸,眼光盈盈犹若清池一般,这也正是他名字的由来。只是现在他眼眶微红,里面是竭力掩饰的恐惧,一张经过修饰的脸仍然看得出那死一样的惨白,还有脖子上他虽然已经被衣领掩好,却依然看得出痕迹的伤口,这就是他昨天没来的理由。
到底是什么让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到这里来?
倔强的咬着牙,下唇已经被尖利的牙齿给咬破,过于鲜红的血从过于白的唇上渗了出来,衬得那张原本就漂亮的脸蛋更是好看得过分,还添上了一抹妖艳。
庄启明噌的坐直了,眼里闪过一道阴霾和一道恨意,尽管只是一点影子,但还是激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怨念。霎时间报复的欲|望已经凌驾于理智之上,这个叫清池的人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这个人让我来。”看向旁边一脸于己无关的森行,庄启明咧了咧嘴。
“你……随意。”
“不,不要!唔……唔唔……”
段顾到得悄无声息,发现他的人或许有,或许没有,没有人出声,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上。
阳光将雪花折成美丽的形状,肆无忌惮的落到半月看台上,没有丝毫阻隔,星星点点的红色被纯洁无暇的白色衬得靓丽而灼热,被掩埋后又再次溅上,就像一场无声的戏曲,美得心惊。
少年好看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瞳孔因疼痛而急剧收缩着,虽然如此,那黝黑的眸子依然犹如暗夜般让人沉迷。苍白的唇微张,隐隐可看得清那残缺的舌根,鲜红如盛艳的蔷薇的血液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纤细而白皙的脖颈,最后滴落在惨白的雪地上,用他的绝望痛苦的画上一幅靡丽的风景。
他雪白细嫩的胸膛及下至最隐秘的前根甚至后背臀部都被生生刻上了蜿蜒而华丽的图案,深可见骨,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图案正是密密麻麻的曼珠沙华,渗出的鲜血成了它的色彩,红得华丽而决绝。
段顾听到旁边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面无表情扫了眼摇摇欲坠的小童,心里冷笑一声,回身继续看着场上那一脸痴迷的庄——长老,段顾眼神颇具意味。
刚才他已经试过好几次,无论是路上还是其他地方,瞬移都无效,就像他没有这个能力一般,而他能够感觉到一直在院外的那些把守们一直跟在他们周围,甚至多了好几倍,那么很可能结界就是他们支撑起的。现在段顾或许能够打赢他们其中一两个,甚至四五个,但他绝对打不过二三十个。
所以不管怎么说,段顾原先建立在瞬移上的计划已完全破产。
看来这‘赏雪会’他是不得不参加了。
想到这里,段顾抬头正好看到那个叫森行的男人朝着他笑,宛若春风,却让人寒得刺骨。
那个眼神!
一个人容貌可以变,谈吐风格可以变,甚至气质都可以变,唯独无法完全遮掩的就只有心灵窗户之称的眼睛。
上次是因为接触时间太短,加上对方有意隐瞒,段顾才没有认出来。
——姬旸。
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段顾心不由得沉了一沉,这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再加上旁边众多修真高手,他逃走的几率又小了几分。
姬旸的视线只在段顾身上停了一瞬便回到了庄启明和清池身上,但他的眼神似乎穿越了他们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那是盈香院的方向。
段顾是被一个灼热的视线惊醒的,将各种新计划埋到心底,抬头正好看到那双透黑的眼,刚才还失焦的眼眸此刻正灼灼的盯着他,那里面是诉不尽的万语千言。
微敛起碧波,盈盈如清池。段顾心里蓦地出现了这么一句话,随后隐在那人眼中更深含义中。
从旁人看来那可能是对可能会被同样对待的同类的同情以及最后的幸灾乐祸,但段顾却分明看到了那人眼里焦急和隐隐的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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