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风国人素来视自杀为不得超生的重罪,即便是为了留下风夭年一人,集体亡故亦是令人震惊之事。
而根据验尸官报告,他们并非服毒而亡,却是被尖锐之物顶入后颈而死。
分明是他杀。
“是你……杀了鲜风王与皇子们?”重烈开口问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即便是自己这般习惯杀敌斩首之人,想到要亲手处死至亲亦觉得心底极寒而恶心。
“父兄姐姐们说,既我为天命所选之人,就要背负死者的痛苦活下去。”风夭年轻声道,重烈看不见他的眼,却能感觉那少年细微的颤抖。
如同夏日停歇在荷花之上的蜻蜓薄翼,微微颤抖着,如此纤弱而细腻。
“所以,必须由我亲自动手,让他们重回轮回之道。”风夭年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恢复了此前那般无谓的口吻,“不过敖烈国主应该不会关心这个问题,世人皆传您弑母篡位,手上所屠生灵无数,便是当我方才随便说说的吧。”
弑母篡位,这对平日的重烈来说是一个禁忌,放在平日,他定会暴怒而起,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没了反抗的心思。
他能了解,这种莫名背负了罪恶却无法洗脱的沉重,虽然与身边少年绝非倾心相惜的关系,但那种沉重又无法为他人道来的感觉——重烈明白。
“陛下应该平静下来了吧,便继续往前走吧。”不知这死寂过了多久,听见耳边风夭年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重烈依言挪动了一□子,发现自己竟然真可以向着更深的地方挤两步。
明明刚刚已经无路可走的,为何?
心中疑虑着,而耳边已经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风夭年向着更深的地方去。
方才他未曾挪动过一步,难道是为了等自己跟上?
这年头让重烈觉得很傻,明明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又如何要在黑暗之中帮自己一把?重烈自嘲笑笑,集中精神向着风夭年的方向挪动。
就这般,他们走走停停,每当感觉身体卡住,几乎绝望与死在这黑暗中的极限,随着放弃抵抗后的心如止水,身体便仿佛升华了一般,通过那狭窄的罅隙。
重烈闭上眼睛,感觉仿佛是灵魂离开了自己身体,当习惯了不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黑暗便不再可怕,而如同大海一般只是带来平静……回到出生之前的寂静。
节奏似乎和身边的风夭年调整到了一起,能听见他在近在咫尺的位置,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微风,心便更加平和起来。
“来吧。”就在重烈已经分不清楚身体是否还属于自己的时候。
手被一双有些冰冷的纤细手掌握住,然后是并非用力的一拽,自己的身子,便整个离开了那狭窄的罅隙。
空旷,和清新的空气充满了胸腔。
重烈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已经站在一片空旷的山谷之中,四周青黑色的高大山脉,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帷幕,其上满布的青苔隐隐发出幽光,习惯黑暗的眼睛,便能感觉到皎月的明亮。
夜,无月。
星,满天。
微光,照亮了地面上闪闪发光的碎片,仿佛是坠落人间的星星,微微的红色,定睛一瞧,便看见了那如同一片湖面的红宝石宝藏。
他们生长在嶙峋的石阶之中,杂乱随意,却都生长出美丽的棱形多面,便折射着微弱的星光,洋溢着诱惑世人的美。
这便是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宝藏,每一粒均价值连城、珍奇异常。
放在往日,重烈即便是表面镇定,心中也定是极喜的,可经过了那场生死洗礼的赤封山门,灵魂仿佛被重新塑造过一般,再看这番情景,竟然只有单纯的欣赏,心中毫无世俗贪念的波澜。
在重烈现在的眼中,落在地上的,并非是富可敌国的红宝石之海,而是赤封山山门之路的终点,是传说之中赤帝升天之时洒落的血液。
“这就是是赤封山的中央。”风夭年道,回头看向重烈,“赤帝飞升前最后的落脚处。”
“我……不相信什么赤帝。”重烈收回心神,冷声重复自己的无神观点,“这世界上没有神,”重烈伸出双手决然道,“天下天下,应该在我手中。”
“这世上总有许多事情,是陛下不会了解的。”风夭年淡淡笑着,似乎是看透了重烈方才动摇的心思,让重烈觉得有些许心慌,“譬如说,陛下可亲眼目睹这传说中的红宝石海,比如说,抽签选中了我成为生还者……冥冥之中皆有注定。”风夭年一步一步,走上那山谷正中,被红色宝石簇拥的一方天然石台。
那石台之上有一枚似是人工雕凿的简陋石柱,半人高,上用奇怪的颜色绘制着不知名的花纹,看上去仿佛是一种卦象,又好似一种密语。
“我知道你很希望我禅让鲜风王位与你,让你名正言顺继承鲜风之国。”风夭年用那双深邃的鹿眸看着重烈,脸上的表情是若神明一般的神秘与威仪,“但你可以夺去整个国家的疆土,却夺不走这正统的王位。陛下,请好好看看吧。”
他在说什么?重烈觉得有些听不明白。
有什么样的王位,是征服和屠杀无法取得的?这超出了重烈的认知范围,却在风夭年的独特声调之下,有一种信服的错觉。
“吾,鲜风国仅存的十二皇子——风夭年,在此向赤帝诚心祷告。”风夭年开口道,声音仍是柔和而轻盈的,口吻之中,却听到了超越十六岁少年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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