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论是在初次见面的山顶还是后来相处的竹屋,南芈的衣裳一直是青色的,天青藏青群青,这些色彩在花青水墨的画中大多都能见到。何况,身处苗疆地界,也再不会有比巫烈神殿和大祭司住处更安全的地方了……
所以,毒尊根本不是要他们冒险搏命去找什么五毒教的灵蛇使,而是让他们遇到危险就去找身为神殿大祭司的南芈帮忙!
当真是好险……
若非他们时间不足又不知该往哪处寻人,只怕那一日便是自投罗网了。
更难怪…离开前南芈会用那么标准的官话问他是不是苏州人。原来根本不是白芨和小八哪里露了馅,而是南芈想确认他们是不是毒尊身在苏州的同门……
这么明显的线索…他居然现在才连起来……
…………他现下中了毒,找到了信物,确认了人选…
而且毒很阴险,信物很完整,人选很可靠……
所以,如此完美的布局条件,就这么白白浪费是不是…太可惜了?
“叔叔?”见白微盯着坠子半天不动,小年一脸疑惑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咳——”虽说骗小孩不太好,可白微觉得,与其耐着性子和小年解说一堆暴露计划,不如还是厚着脸皮扯个谎更靠谱些。何况,他也不是不还嘛。
“小年啊,这个银坠子好漂亮,借叔叔看几天好不好?”
“叔叔也喜欢阿爹的坠子?”眨巴着眼,小年原说着坠子的事,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甜香’味。直楞着眼闻了许久,刚想扭头去找那甜香的源头,就被白微塞了一嘴的松子糖,“甜甜的味…唔呜呜——”
叔叔为什么要给他塞这么多糖?
这么多的话他就没办法和叔叔说‘甜甜’的事情了。
好好闻呢,和金甲带不一样的,那种甜甜的…阿爹说的人血的味道……
“是啊,叔叔喜欢,就像小年喜欢松子糖一样。”玩闹般一块接一块地往小年嘴里塞着松子糖,白微笑嘻嘻地揉着他的头似在逗弄孩子,实则却是在阻止小年扭头去看身后屋顶那处,“来,多吃点,吃完叔叔再给你买。”
那股气息实在隐藏的太好了,若非小年那野兽般的直觉提醒了他,只怕他根本不会注意到那股近乎于无的陌生气息。还有那股掺杂在春季的桃花香中,几乎完全被掩盖掉的血腥气……
他实在太疏忽了,竟忘了监视这回事。
‘小年,别扭头别说话。’
方才压下凌小年的失言,白微便见凌掌门的小院里一前一后缓步走出两人,正是白芨和连翘口中的钟离焉无误。只是…白芨的脸色似乎并不愉快。
“白公子,在下还是那句话,证据不足与证据无用是两回事。燕盟虽在正道武林之中略有威名,却不代表能以一己之言左右武林同仁的态度,何况以如今的事态,那寥寥数言根本无法平息众怒。”负手走出小院的钟离焉仍是先头白微远远瞧着的冷漠态度,只是近看了才更觉得,那淡漠的口吻虽未带着什么不屑或是鄙夷,但莫名的就是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太舒服的清高。
“神医门还是再费心找些有用的证据为好。”
那态度…倒说不上是狗眼看人低那么过火,可也好不到哪去。
“那还真是有劳钟离公子费心了。”冷笑着勾了勾唇角,白芨眼带嘲讽,面带寒霜的模样竟与素日里的淡然温和截然不同,“慢走不送。”
其实,钟离焉对神医门心怀芥蒂的事白芨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此番前往燕盟他是冲着现任盟主燕依澜去的。白芨明白,只要燕依澜当众表示愿意介入查证,钟离焉也不好说些什么。未曾想人家棋高一着,早早就把燕依澜推去闭关了。
如今盟主闭关,燕盟做主的就是钟离焉,底下的人也都是他的亲信。过不了钟离焉这关,神医门想要得到燕盟的协助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燕盟…不愿意出手帮忙?”直到钟离焉的身影走远了,白微方才抱着小年走到白芨身旁,却并不着急暗示此处有人监视之事。
神医门请求被拒,燕盟无意相帮,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蒙蔽监视者的了。
“………事态有变,我们…带回来的证据用不上了。”沉默半晌,白芨方才拉开一抹苍白的无奈浅笑,大约是不愿将刚刚的怒火带到白微身上。以命相搏才得到的证据却已成了一张废纸,这般讽刺的事态叫他如何对幕生讲明。
“抱歉,牵累你这么多…却还是变成了无用功……”
“朋友之间哪有牵累之说。”看了眼白芨那较之往常显得凌乱了许多的发带结,白微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伸手去碰。虽说他已明了自己对白芨的心意,可如今并非表态的好时机,还是莫去做这些太过暧昧的动作为好。
“看看你,脸色这么差发带也没系好,定是昨夜里又没睡好。”
看来,借毒设局之事他不必再多做三思了。
赌一把吧……
“来,小年跟六叔说,不难过了,再努力努力一定可以证明神医门清白的。”
“六叔别难过,小年把最喜欢的小鱼干给你。”伸过手揽住白芨的脖子,小年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以示安慰,软绵绵的童音让人听着有些莫名的心酸。
“小年乖,六叔没事。”微叹了口气,白芨眉心微蹙眼神却是柔软了许多。伸手抱过凌小年,轻拍了拍后背,半晌没再说出话来……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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