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诸葛卧龙很擅长从生活中挖掘智慧,而当他遭逢了牢狱之灾后从狱卒、犯人的举动中寻访故事便成了他几乎唯一的乐趣。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有趣的事、如此有趣的人了。
“这位杨兄弟,老夫便是诸葛卧龙,如假包换。”
诸葛卧龙抚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是要给自己整个正常的发型,不过他的头发实在太乱、太长,以至于他摸了半天也没能弄出个所以然来。
“如假包换?哈,算啦,反正我明天就要上刑场了,姑且就信了你吧。”莫邪道,“我曾听闻诸葛卧龙前辈因为郭将军的事受到了牵连,却是不知你会被关在这里。”
“唉,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小友明日便要上刑场了,不知有没有兴趣说说你的故事,老头儿此刻也没别的本事了,如果你有兴趣说的话老头儿手头倒有些纸笔,可以将你的故事记载下来,留待青天白日再现、留待后人为你昭雪。”
不愧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若是真的杨武吉站在诸葛卧龙面前,光就这三言两语便足以让他把心中淤塞的苦情尽数倒出。
“哈……我的故事么……我可没打算让我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啊!”
在诸葛卧龙略带吃惊的注视下,带着重铐的莫邪一股劲便站了起来。
“小兄弟,劳烦将我方才给你的绳锯再借我一用。”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双腿更是不停地打着颤,显然是不堪重负的样子,但他依旧很是淡然地、坚定地接过了宁采臣手中的绳锯。
“小友,没用的,你先前花了一个多月才锯断了笼柱,而现在就算满打满算你也只有半个晚上的时间了,别浪费力气了。”
诸葛卧龙一面说着一面示意宁采臣拉住莫邪,免得莫邪一个不当心摔倒了、再弄个头破血流。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卧龙前辈,我看过一些你写的书,我一直以为那位写书的诸葛卧龙前辈定然是一名铁骨铮铮、豪气干云的奇人、高士,而不是一名选择在监牢中委屈求存、甚至还劝人安心等死的看客!”
莫邪脚步踉跄,这一刻的他犹如影帝附体,他手里抓着那条用草绳与衣服上的丝线制作出来的粗制滥造的绳锯,眼中似有两点火光在燃烧。
“年轻人,你身戴重铐,就算是半夜之内锯断了柱子又能如何?方才那些人的下场其实本该是你的。”
诸葛卧龙道,他的语气中满是沧桑,似也有过类似的故事。
“若是那样的下场,倒也痛快。笼中之鸟当得久了,就算有朝一日能得见青天,怕也振不动翅膀了。”
莫邪已经扳住了牢门,他开始用手中的绳锯一点一点地、缓慢地在柱子上摩·擦了起来。
“唉。”
人到了一定阶段便都有了各自的三观,若无巨大的外力因素,这份三观是很难被改变的,诸葛卧龙放弃了继续劝说,他看着莫邪缓慢的锯着木柱,这种仿佛蜉蜱撼大树的举动让他的眼中逐渐升起了异彩。
坚韧、隐忍、再加上一份超越常人的智慧,一个念头逐渐在诸葛卧龙的心中生出。
他看了看宁采臣,然后又看了看莫邪,用着一种似要将两人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心中的眼神。
“宁采臣,你过来。还有那位杨小友,你也别再锯了,一起过来。我有事要交待给你们。”
诸葛卧龙闭上眼,深深地吸气,当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尽是毅然之色。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猥琐的老头儿,不再是那个对着墙壁写写画画、写写擦擦的颓废文人,不再是那个认为天地不过一囚笼的困兽。
“这里有条地道,你们可以从这里出去。”
莫邪并没有理睬诸葛卧龙的叫唤,因为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愤青、一个对于诸葛卧龙已经由景仰到鄙视的愤青,所以此刻无论诸葛卧龙如何叫他他都是不会回头的。
诸葛卧龙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将话说给了宁采臣听,然后由宁采臣转告莫邪。
“有地道,为何你不逃?”
莫邪问,他的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立刻相信诸葛卧龙的意思。
“我已经逃得够了,不想再逃了,而且我也不想余生以一名逃犯的身份活着。宁采臣,你带着我的书,走得越远越好。杨小兄弟,我知道你心志坚定,怕是不会将我的话听进去,所以老朽也就不多说了。答应我,出去之后无论你要做什么,只有一点,不要动赵家人。”
诸葛卧龙将一只包裹交到了宁采臣的手中,同时他郑重其事地对莫邪说,语气之凝重,几乎能滴得下水来。
“赵家人?就我这样的,还能动得了赵家人?”
赵乃国姓,但并不是每一个姓赵的人都能被称为‘赵家人’,尤其是当这话是从诸葛卧龙口中说出的时候。
诸葛卧龙指的是当朝皇族。
“……”
听了莫邪的回答,诸葛卧龙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一般,面对这种凝视,即便是曾与霖溟朝夕相处的莫邪也没由来地一阵脊背生寒。
“希望如此才好。”
良久,诸葛卧龙才再次开口。
他掀开了垫在地上的稻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露了出来。
“走吧,再不走怕是又要有变数了。”
诸葛卧龙没有再看宁采臣与莫邪哪怕一眼,他似乎也不关心莫邪戴着一身重铐能否走得出去、不关心文文弱弱兼心怀不适合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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