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盛落座,将木案上煮的茶水为两人各自倒了一盏,送至两人身前,缓缓开口,“今年的风向与往年似乎并无不同,殿下为何提前离宫?”
木案旁的炭火徐徐燃烧着,火光幽幽,不时炸出细微的声响。
容修将银盏拾起,轻啜一口,道,“风向的确没有变化,不过,我们的计划却有变化。先生可知——温贵妃?”
沐青神色翛然微变,片刻间被他敛入眼中,他低垂着头,视线落在木案旁的火盆上,屏息凝神的听着二人的交谈。
“温贵妃?”左盛蹙眉,思索片刻道,“多年前被陛下宠爱至深,名满天下的贵妃温氏?她不是有疯癫之状,被打入冷宫,早已销声匿迹?殿下为何提起她?”
“若是她并未疯癫?若是她愿意与我们联手,先生以为如何?”
望着容修清明而深远的目光,左盛眼角微动,片刻间脑海里千回百转,思绪纷然。他抬手抚了抚颌下的山羊须,道,“若是殿下所言当真,与我们而言,将是一个绝佳的助力,此乃一大幸事。”
容修道,“不错,温娘娘隐忍多年,在文氏一党权势遮天的形势下依然能安然无恙,且一冷宫之妇品衔却未被剥夺,这样的手段,若能为我们所用,我们的胜算便更多了几分。”
左盛道,“此事若成自然极好,但是殿下又如何能确定,温贵妃愿意与殿下联手?为殿下所用?”
“温娘娘当然愿意与我们联手。当年,她被人陷害,与父皇心生嫌隙,十一弟无辜枉死,为了在宫里活下来,她装疯卖傻,隐忍苟活。若不是我无意撞破,也未曾想过她竟是装疯。如今,这个时机到来了,她身负仇恨,我主动相邀,她怎会不答应?”
容修神色不变,从容而淡定,“我此番前来,就是告之先生,温娘娘已经与我达成联盟,宫里的计划,也已经开始。以她的能力,复宠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先生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左盛一怔之后,当即笑了。“殿下果然好手段,老夫佩服。”
容修笑道。“先生谬赞了,论心智,修不及先生万分之一。”
“殿下不必自谦,以殿下的心智,待大事成后,治理这座江山已经足矣。安阳皇后泉下有知想必也能瞑目,老朽也可安心了。”
“先生的情谊,修深明于心,修定不让先生失望。”容修颔首施礼,片刻后,道,“宫外,不知先生下一步如何打算?”
“文氏如此嚣张,依仗的不过是严太尉的权势。然而严太尉看似位高权重,野心勃勃,实则胸无韬略,眼界甚小。殿下放心,不出一月,老朽必让他们互生嫌隙。殿下只管静候佳音。”
容修拱手,“那就劳烦先生了。”
“为殿下尽责,是老朽分内之事。”左盛回礼,“殿下接下来,往何处去?”
容修道,“安阳国公府。”
左盛当即一笑,道,“那就请殿下替老朽为安阳国公带句话:一别多年,老朽甚是想念。”
容修颔首,“一定为先生带到。”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后,容修与沐青起身出了厢房。容修在院内寻到正在喂马的文伯后,道,“文伯,近日外祖父可曾传过话来?”
文伯放下草料,道,“国公大人并不知公子提前出宫了,并未传出话来。公子可要老奴传信回去?”
“不必。”容修道,“我亲自去一趟淮安。”
文伯面露担忧之色,正想劝慰几句,却听容修道,“文伯不必担心,无人知晓我出宫,更无人知晓我的身份。我难得出宫一次,这一次,也是极为重要的一次,我必须亲自走一趟。”
文伯听罢,断了劝慰的心思。
容修又道,“文伯,帮我传信一封至邑阳,三日后子时,我必登门拜访。”
文伯应下,少顷,一只白色的信鸽迎空展翅,冒着凌冽的寒风飞向远在数百里外的邑阳城。而后,文伯又为容修二人准备了一份可口的午膳果腹,未时初刻,两人乘上快马,迎着肃杀的冷风,奔袭在了前往江南的官道上。
官道之上,疾驰的骏马蹄声如鼓,在肃杀的寒风之中轰然作响。玄色的长袍在寒风中勾勒出一道晖然洒斥的墨色,如一只苍鹰急欲翱翔于九天之上。
沐青坐于前方,被冰刀般的冷风割得面色如土,不停的后缩着身子,猛然想起身后坐得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后,又不得不舍弃那令人向往的丁点暖意,在蚀骨的寒风中高风亮节的瑟瑟发抖。
一面畏于太子之威,一面忌惮于太子的心机之深,沐青心中感叹:我这么伟大,这位心思细腻的太子殿下,是否可以记下我的功劳,少让我蹚进那道水深火热的浑水之中呢?
想到今日的所见所闻,沐青忽然后悔答应了太子殿下,可一想到一旦让太子知道反悔,他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这点悔意瞬间被冷风吹散,四下逃亡。
真的是太冷了!
注意到沐青细微的动作,抓着缰绳的容修用双臂将沐青裹入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察觉到沐青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容修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髻上,道,“沐青。”
沐青一愣,连忙道,“在。”
“你既不是真正的秦川,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进宫的?进宫多久了?”
沐青沉默片刻,道,“我是被人陷害,卖进皇宫的,至今未过两月。”
容修看着沐青的后脑勺,眸光微动,道,“你是哪里人氏?”
沐青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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