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想到,参知政事王永澄素来在与西夏的外交上主和,他若成了这个知院,只怕西夏边境的形势不会改善,如此情况,傅琨为了边境子民,就一定会争取。
傅念君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来,这些朝堂之事,换了任何一个小娘子,可能都会听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可是她从小就浸润在权术斗争中长大,平日所看所学,也皆是男子之事,她的眼光早已超出许多男子。
傅琨当然不能去接这个差事。
一国之大权,二府分立,就已经很好地说明问题了,傅琨为相,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延揽军权,就如同是把他放在火上烤炙一样。
“不行!”傅念君脱口而出,“这件事,有古怪。”
周毓白的神情依然淡淡的,很冷静地反问她,“你想得到的事,你爹爹想不到么?”
傅念君心凉,是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傅琨是明知这是个圈套也会往里钻的,因为他不去做,就没有人去做。
傅念君咬牙暗恨,恨文枢相这个时候撂挑子,恨王永澄古板守旧,更恨满朝这么多文武官员,学的尽是审时度势,却无半点血性和抱负。
这又能怪谁呢?这太平盛世惯坏了人,养出了无数的蠹虫,百姓需要安定和平不假,可安定和平却始终要有人去守护,并非躲在这富庶繁华的东京城中,边境的荒凉和征伐就可抛诸脑后。
甚至与傅琨为多年好友的孙秀,傅念君也突然明白了,为何那日她去向傅琨询问孙计相选婿一事上,傅琨的神色多有古怪,孙秀也并没有采纳傅琨的建议。
孙秀是三司使,掌管财政,一旦打仗,军费便如流水一样往外,无论败仗胜仗,这三司使都讨不了什么好,或多或少会承受部分来自皇帝的怒气。
你永远不能向皇帝开口说没钱,说钱不够,说凑不齐。
孙秀也一定不希望傅琨去做枢密院知院。
傅念君叹了口气,仿佛傅琨就注定是独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现在新政还未到来,仅仅是要主理枢密院,他身后就少有拥趸。
“也不用太担心,官家如今很信任傅相,这件事上,他不会吃亏。”周毓白说道。
傅念君只道:“只是今时罢了,若是日后官家疑我爹爹,今日他所做的一切,无论好事坏事,都只会成为别人的说辞和攻击。”
就是这样的道理,你不做才不会错,做了,哪怕全部是好事,日后也都难说。
政治从来都是如此,因此如文博这样的人,才能平平安安活到七八十岁以高位致仕。
周毓白默然,知道她说的没错。
他望着她低垂的头颅,第一次发现她其实也有很多不平的情绪,愤怒的,失望的,怨恨的
他轻声道:“旁人为相,是为了天子,而你爹爹为相,是为了黎民百姓。你认为不值,可曾替他想过,他认为值得否?”
傅念君的睫毛翕动,波涛汹涌的心湖趋于平静,半晌后才喃喃道:“确实。是我狭隘了。”
即便不问,傅念君也知道,对傅琨来说,这都是值得的,为了守护和平而向西夏用兵,为了百姓福祉力排众议推行新政,他做的事,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
傅念君抬头,望向周毓白的眼睛闪闪发光,让人一瞬间觉得仿若是天上的启明星落入了她的眼中。
傅念君微笑,“我明白了。爹爹有他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他护天下苍生,我来护他。”
周毓白不由也笑了,“你还是个小丫头呢,怎么护他?”
所以还是,我来吧。
周毓白自打告诉她这些事起,就下定决心了,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幕后之人刻意安排的,将傅家推向风口浪尖,他都会出手阻拦,这天下不是傅琨一个人的天下,也不该由他去背负,比起来,他贵为皇子,更有义务和责任。
以往周毓白觉得要争大位,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可是如今,他却渐渐觉得,他其实也十分狭隘,看着这些各有心思的文武百官,看着只知夺权争斗的兄长姑母,看着利用他们的私心在背后挑拨四方、风生水起的幕后之人
他才觉得他以往所思所想,是多么可笑。
他身上缺的便是傅琨那样,舍我其谁的孤勇。
既然他们都做不到,那就他来吧。
他才是唯一那一个适合的人。
风扬起傅念君的发线,有一缕碰到了周毓白的衣襟,他伸手揪住那发尾,傅念君却觉得仿佛自己的心跳从发尖传递了过来,脸颊上不由自主就烧起来。
好在周毓白很快松开了手,又半转身望向湖面。
湖面上此时正表演着水秋千,伎艺人从竖立着高高秋千的画船上荡秋千,越来越高越来越快,最后与秋千架齐平时才双手脱开绳子,纵身飞向空中,在蓝天白云间翻着筋斗,像一只轻灵的燕子钻进水面
喝彩声远远地传来。
那人影点点的高阁上似乎更显热闹。
傅念君侧头望着周毓白,突然道:“郡王此时在此,是因为后宫娘娘们会提及您的亲事吧?”
周毓白微微侧头看她,没有否认。
只说:“你现在同样很危险。”
傅念君心中一突,是了,刚才说了这么多,表面上看来傅家是得了皇帝青眼,傅琨一旦权知枢密院,必然是近十多年来权力最大的一位宰相,而傅渊今日又出席了
按照张淑妃与徐德妃那两位闻着点儿肉味就咬住了不会松口的性子,她和傅渊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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