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姜自斌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说:“还是我六叔了解我。嘿嘿。”然后一个长相黑黢黢、穿着黑黢黢的男人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从里屋走了出来。
“六叔,你们来干啥?”男人问。
李成文说:“和乡里的干部来检查一下安全。”
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说:“我家最不安全的就是这房子了,政府也不给我盖。”
“你他妈成天净想美事儿,你有手有脚不干活,总想等着政府。”
“那凭什么李老三家给盖?”
“李老三家自己拿钱了。”
“那他在那儿吹牛逼说都政府给盖的,六叔你别忽悠我。”
李成文没理他,直接进了屋。
魏翼小声对韩继飞说:“我怕进去对你的冲击更大,要不然你在外面待会儿?”
韩继飞不怕死的摇摇头,跟着魏翼进了屋。
屋里的情况似乎比外面还糟糕,左手边的老式家具上面落了几尺厚的灰,就好像这个家具从摆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擦过一样,四周的墙依然糊满了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报纸,全部都黄了。右手边的大炕,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当然也都落了灰。姜自斌给自己留了一块躺着的地方,那枕头上全都是灰尘和头油结成的污垢,黑乎乎的,被子脏得看得不出本色,很难现象一个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睡觉。
在这套铺盖旁边还有一个炕桌,炕桌上面摆着一个油腻腻的锅子,锅子边缘挂了几根已经被风干了的面条,炕桌下面是垒成小山的红色烟盒,这些烟盒,成了整个漆黑屋子里唯一的颜色。
伴着这些赃物,那股奇怪的味道显得更浓重了,而且基调还是骚臭,魏翼终于注意到在这个房间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装涂料的塑料桶,塑料桶边上竟然是一坨屎和几块卫生纸。
韩继飞似乎也看到了那里,终于忍受不住,捂住鼻子和嘴巴跑了出去。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魏翼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也被恶心到了。他怒其不争,说:“大斌,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姜自斌却嘿嘿笑道:“不挺好的吗?也饿不死,我就盼着房子塌了给我压死了,这样你们政府也没好果子吃。”
魏翼跟这种人没太多的话说,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魏翼走到门口,看见韩继飞扶着树干在那儿干呕,魏翼过去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恶心吧?”
韩继飞红着眼睛抬起头看魏翼,那委屈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魏哥,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没当他面吐出来不错了。”
韩继飞不好意思的笑笑,用手背擦了擦嘴,低下头不说话了。
魏翼揽过韩继飞的肩膀,韩继飞的头垂得更低了。“你别有心理压力,他是虱子多了不痒。”
“嗯。”韩继飞的声音很小,小得魏翼几乎听不见。
魏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松开了他,大步径直向前走去。
接下来去的几家,情况就要比姜自斌家好得太多,有宽敞的北京平,干净利落的院子,被女主人收拾得整洁的房间里,还有烧的暖暖的大炕,主人们会热情的给他们拿出水果和自己炒的花生。
有一家还养了只奶猫,是个三花,它在炕上找了个最暖和又有阳光的地方趴着,阳光照着那油光水亮的毛,一丝一丝的,像个天使。韩继飞喜欢的不得了,拿出手机对着猫拍了又拍,然后又去揉它,猫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眯缝着眼睛,沉醉在了韩继飞的手上。
魏翼越来越觉得这孩子特别的好,特别的善良。他怕狗,农村几乎家家都养狗看门,进门的时候那些狗便会狂叫,韩继飞就躲在他身后,等进了院子还要跟那只冲狗做鬼脸;他喜欢猫,几乎所有人家的猫都被他揉过;去了姜自斌家觉得失态后还会自责。
魏翼在这个整日压抑阴沉的单位,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阳光向上的年轻人了,即使有,也慢慢变得不那么讨喜,他希望韩继飞在自己的羽翼下好好成长,不要被这个大染缸浸染成他不想见到的样子,最后迷失了方向。
姜自斌给韩继飞造成的打击似乎还挺严重,他午饭就吃了几口,村上做饭的妇联大姐还以为自己引以为傲的手艺失去水准,一直关切的问韩继飞好不好吃。魏翼明白韩继飞,解释说去了姜自斌家,妇联大姐恶狠狠的骂了姜自斌一顿,又安慰了韩继飞几句,才放下心来。
晚上下班时,卫慧也瞧见韩继飞精神恍惚的进了办公楼,扯过魏翼问:“魏书记,小飞怎么了?”
魏翼笑着看韩继飞如行尸走肉一样往信访大厅走的迷茫背影说:“去了姜自斌家,受刺激了。”
卫慧说:“魏书记,你可真行,把小年轻往姜自斌家带,去过他家的人都留下过不同程度的阴影,你让人家以后怎么下乡。”
魏翼撇嘴道:“咱们乡里去过姜自斌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心理阴影面积,数小韩最大。”
“为什么?”
魏翼凑到卫慧耳朵边,压低声音说:“姜自斌把厕所都搬屋里来了,你觉得呢?”
卫慧说:“唉我去,我同情小韩。”
“这孩子,中午饭都没怎么吃。”
“搁谁谁也吃不下去。”卫慧道。
魏翼上楼去朱书记办公室汇报了情况,又顺便表扬了韩继飞,跟朱书记打了招呼叫上韩继飞早退。
韩继飞小心翼翼的把车开出了乡政府大院的门,魏翼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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