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现今在并州,听说还算安分守己。”
“并州?”杨玳想了想,才想起去年似乎有张请柬送来,说是由李老太师主婚,杨玦与并州刺史赵涵迟的长女结了亲。
“他如今还在赵刺史府上住着?”
祁连阳点了点头。
“堂堂一个王府公子,住在妻家,形同入赘,恐怕已沦为笑柄了吧,”杨玳摇了摇头,“他为了回到中原,竟不顾人言可畏,倒有些忍辱负重的意思,可着实不像他的性子。”
祁连阳听出他话中疑虑,不由得问道:“主子觉得不对?”
“他出身楚中卢家,再不济,卢家也不会弃之不管,怎么到现在大半年连房地也不置购,难道是说,他根本不想在并州长住,”杨玳目光一冷,“他还想回建安?”
祁连阳浑身一凛:“主子,属下立刻派人去并州盯住三公子。”
杨玳微微点了点头,他拿过纸笔,低头写下书信,而后递了过去:“这封修书即刻送去给拓跋信。”
祁连阳接过书信,问道:“待拓跋公来了,主子真的会让四公子跟他走么?”
“且看拓跋公的意思吧,不过……”他说到这,外面忽然响起几声凝涩呜咽的声响,而后又逐渐清脆跳脱,那琴声似曾相识,杨玳几乎屏住了呼吸,凝了神细细听去,而后那弦响又慢慢消逝了。
“这是……有人在弹箜篌么?”祁连阳微有些奇怪,自从老王爷过世之后,府中再无人弹弄箜篌了,他一转脸,却见主子脸色大变,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四弟在弹箜篌吧,就是那张往日里父亲爱不释手的箜篌。”杨玳冷硬的脸色慢慢消解,唇边又浮现出那似是而非的笑意,“祁连,上次你说的那个方士,明日把他寻来。”
祁连阳稍稍一怔,还是拱手道:“是。”
翌日午时,方明正在别院的厨房里忙活,忽然听见院门被敲得震天响,他忙不迭把厨房里的米面等物藏了起来,生怕被管事的发现。谁知开了门之后,那几个管事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随手把他拨到一边,而后向正屋道:“四公子,王爷设了家宴,请你过去。”
屋内略有些动静,而后杨琰慢慢扶了门出来,低声道:“方明。”
方明赶忙上前去扶了他,却被那管事一掌推开,呵斥道:“王爷家宴,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去的,”他转向杨琰,“四公子,小的扶你过去吧。”
杨琰虽听他口气不善,但还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有劳。”
眼看那几个管事像挟持一般把杨琰带走,方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直觉那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的家宴,偏偏卫长轩又不在。他没有飞檐走壁的身手,只能在外府院门边徘徊了许久,这才寻了个没人的时机跑了出去。
这家宴设在内府一处花厅内,杨琰许久不曾踏足内院,脚下走得有几分犹豫,等兜兜转转到了摆宴处,便听管事的向内道:“四公子到了。”
“四弟来了,快入席吧。”杨玳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招呼了他一声。
杨琰摸索着坐下,微笑着问道:“今天什么日子,大哥还特意设了宴。”
“普通家宴而已。”杨玳向左右道,“去给四公子布菜。”
杨琰只闻一股脂粉香扑面而来,便知道来为他布菜的是侍女之流,他微微偏过脸,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忘了四弟闻不得脂粉气。”杨玳低低笑了一声,“换个人去吧。”
杨琰听见身畔脚步声响,当真换了个人来到近前,那人身上虽无脂粉气,却另有一种类似草药的奇异气味。
“四公子,先进一口热汤暖暖脾胃吧。”那人声音暗哑,不知怎的,听得人有些神魂恍惚。
杨琰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人便端了汤碗递到他唇边,那汤有一股异香,直窜鼻腔,惊得他向后一仰,几乎摔了下去。
而后四周低语的人声,盘盏碰撞的声响,还有廊下鸟雀的叫声都渐渐远去。他恍惚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静谧的庆安堂配殿里,空气中是熟悉的药味,有个声音向他道:“来,到父王这来。”
他跌跌撞撞在黑暗中抓紧了那双手,那是父亲的手,还有父亲低声的呢喃:“你什么都不要争……我只要你好好活着。”而后,握着自己的双手瞬间紧得如同钢箍,“接下来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跟外人说。”
父亲后来说了什么?他脑中一直回响着这句话,震得他的头都快要裂开了,他不得不紧紧咬住自己的手指,却仍旧浑身发抖:“父王……父王……”
耳边一直有个人沙哑地道:“你再想想,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父王……”杨琰痛苦地捂住头,再说不出其他的字来。
耳边那沙哑的声音微微一叹,忽然,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那是卫长轩的声音,杨琰慌乱地想站起来,却脚下发软,跪到了地上。
“那是你很亲近的人吧,如果你再不说实话,他就要死了。”那声音如同鬼魅,一丝一缕地钻入了杨琰耳朵里。
“卫长轩……”杨琰在地上四处摸索,似乎想辨清身在何处。
“也奚,救救我!快救救我啊!”卫长轩的声音声嘶力竭似的,几乎都有些变调。
杨琰忽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这一咳撕心裂肺,唇边很快溢出几点殷红,而后便晕了过去。
花厅内此时空空荡荡,除了昏迷的杨琰,便只有杨玳和那穿着黑衣的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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