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乔奉天的手机突然“嗡嗡”一阵作响,点开一看,是杜冬来的电话。听听筒那头的男人絮絮说了一通,乔奉天的眉头不由得越皱越深,随手胡乱拨弄了一下头发。
“为什么现在就来?现在这个情况什么都不清不楚的,见了面要怎么说?”
杜冬的嗓门颇大,响亮到乔奉天伸手捂住了手机的下半身,“我哪儿知道那大姐那么急吼吼,来都来得你不能把人搁那儿晾着吧!”
“我——”
“……怪就怪咱聘的时候什么都没问清楚。”
“行了行了。”乔奉天支着额头,侧头小声道:“我知道了,店里等着我,先别跟吕知春说。”
挂了电话,郑斯琦侧过头问:“准备在哪儿下车?”
“利南南站。”
“接人?”
“对……”
“接完之后回店里?”
“对……”
“那行,顺路。”
南站地偏,是利南去年新修,外型参考了上海世博中国馆。周围的数道林立缴绕的高架被市人戏称“3d魔幻立体式环绕”,外地人开小车,倘若是不认路,一准得晕头转向,上去未必能下的来。
南站候车大厅顶挑颇高,有意裸露天顶部分钢架结构,有意融进后现代的设计风格。装潢也多用玻璃,类似水晶宫的模样,排灯很不节能地大咧咧开着,经过四面的镜面反射,室内近乎明如白昼。
等开到了,郑彧已经睡着了。乔奉天轻手轻脚地下车,把衣帽套在头上,凑近驾驶室。
“谢谢你的顺风车。先走吧,我马上自己打车回去。”
郑斯琦手刹一拉,见位置靠边且符合交通法规,果断熄火,“南站打不到车的。你赶紧的,我也下来抽根烟。”说完推开车门,从衣兜里掏了一盒苏烟。
乔奉天很惊异,“你?”
雪片落在郑斯琦的睫毛上,他笑着眨了眨眼,“我居然抽烟?”
乔奉天先是一顿,再是如实点头。
“枣儿不让,我这是借你的福光,趁人不备偷鸡摸狗。”说着抬了抬下巴,“接人的时候别太急,劳你给我多余裕两根烟的功夫。”
说完也兜上了大衣的帽子。
不得不说,这就是做人的学问了。如何能把人情卖的周全而妥善,既不显得居高临下,也丝毫不会委曲求全。看起来是你我情理之内的来往共处,但又结结实实是受了他的好处。
乔奉天羡慕这样举重若轻的人,也潜意识里惧惮这样的人。
“正月过了,来店里帮你免费理发。”
“别客气,我家这门没舅舅。”
要接的人,乔奉天没见过。是吕知春的母亲。
原先托杜冬公安里的朋友拿“吕知春”的名儿查,错了一个字,任档案怎么车轱辘似的翻,皆是语焉不详。年前杜冬让人赶紧别费神做那无用功,换个名儿,吕九春——当真一查一个准。
和吕知春自己说的一样,他的老家,在里上市的下塘。
南站人际寥寥,巨大的候车大厅显得分外空旷。旅客慌乱地拖着硕大行李箱,轱辘碾过杏色的大理石地砖,目及的四方空间,似乎都在回荡着着隆隆的动响。
乔奉天被拦在了安检外,只能立在大厅原地四下逡巡。猜女人岁数大不到哪儿去,就擅自排除了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猜女人是独自来的利南,又划去了结伴儿的三三两两。剩下一个挎着黑色手包,踩着半高跟鞋的中年女人,正倚着一截不锈钢的扶手。
背影微佝,风姿却依然很好。
乔奉天不大确定地上前,触了触她的肩。女人很快回头,让乔奉天看清了正脸。
这几乎是一下就让乔奉天确定了,是她,没错,和吕九春长得很像。尤是那一对黑沉沉的眼珠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硬要说不同,该是她的眼下生了细细密密的蜿蜒褶皱,而吕知春的没有。
“请问,您是吕知……吕九春的母亲?”
女人眼里有一刹的不可置信,和轻微的皱眉动作。因为进门就摘了帽子,暴露了一头“不正常”的头发。乔奉天习以为常,依然能客气地对她微笑。
“是,我是。”
“我是乔奉天,杜冬的朋友,您的儿子在我们店里打工,杜冬应该给您说过。”
女人若有所思,来回又看了乔奉天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开口是股子南方人的温软,“说、说过的,我知道的。”
并不像中年失子,也不像家庭不睦。女人从说话的语调,到面庞上的表情,都非常普通。扔到人堆里,让人分辨不出她和普通主妇间的区别。
乔奉天引着她走出候车大厅,不时回头与她说话。
“您一个人来的么?”
“是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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