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思之冷冷的立在门外,听的屋内那一声夹杂着悔恨与痛苦的呜咽,女人在哭,泪雨如注,那该是何等天香国色的娇怜?他却只觉得厌烦。
“殷色……”
隔着闭合的菱窗依然能感受到那种绝望,满满的渗透进骨骼肺腑,区区两个字,却叫他眼眸一颤。不是心疼,也绝非心动,嘴角寻索着研磨出一丝笑意,讥讽轻蔑。有谁知道这所谓的百年书香门第多么龌龊不堪?别人不知,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有关隅枕书如何软硬兼施的逼迫隅枕雪嫁给自己,以及隅家某一扇墙内,晦涩不明身份的少年。
权思之成为武林盟主之前,也只是天下闻名的四公子之一,太湖权氏,不及薄佻白风华绝代,不及云衍怀潇洒fēng_liú,亦不及隅枕书温文儒雅。他一心钻研武艺,然始终不能秀于武林,直到有一日忍不住以切磋为由,终于见识到传说中惊艳绝伦的“秋水一剑”。
招招利落干练,势如破竹,却优美天成,不疾不徐好似夜下观月,云淡风轻又如瀑下酌泉,衣袂漫卷,流水行云。足三尺九寸长的剑身薄如蝉翼,流光烁烁,舞动见如一抹寒光脆逼人心,柔韧有致。及近处细看,但间周身被精细莲纹缠绕的甚为惊艳。持剑者云中而立,广袖翩然,凤眸斜飞入鬓,朱唇皓齿,清贵逼人。
那是他毕生第一次输于人下,对手无论样貌还是出身皆高人一等,眉目间含着从容镇定的气场,无端端压人一头。他第一次看清楚薄佻白的剑时,那凌厉剑锋正稳稳抵在他颈间,寒芒一闪,他看清对方眼底无双的冷漠,与剑身上盘踞的妖娆的莲。
从此失了心。
想赢过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赢过他,他再没有莽撞的试与其比高,心中却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一日千里。他将所有时间都耗在武学上只为了赢一个人,然而某一日却发现,在他心里自己不过是路人或背景。他怒焰冲天被对手忽视至此,更甚至自己仍不能拥有将他一举击溃的强势!恨,嫉妒,这像毒蛇一般撕扯着他的心,令他寝食难安,终于萌生出一份异乎寻常的执念……
权思之静静的立在门外,一墙之隔的房里,江湖第一美人狼狈而无助的哭泣,涕音如泣血,催人霜白。他不爱她,也许从来没有爱过,若不是为了达成目的,向着巅峰再迈进一步,他根本不会娶了她。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毫无用处,甚至连对着她微笑都日渐僵硬。可他如今已是天下第一,他在两年前终于得偿所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掌震断了薄佻白手中闻名遐迩的秋水剑,满堂鸦雀中,他看到众人眼神里的震惊与诧异,却未能从薄佻白清冷绝尘的脸上看到丝毫涟漪。明明赢了他,却为何比起输更令他晦涩难安??
屋内仍有低声的啜泣传来,权思之阖眸片刻,复又睁开,面无表情地折身离去,大步向着书房走去。
书房距离寝居室不远,只隔着一道蜿蜒的回廊,此时已入夏,府苑内一口池塘里种了大片大片睡莲,午后斜阳慵懒,清风一吹,徐徐漾开一片曼妙风情,好似女子娇嫩的玉颜含羞带怯。权思之的脚步微微一滞,眼眸有些出神的望着那一大片睡莲,顿了顿,方才收回视线,抬步入了书房。
太湖盟众无人不知,太湖山庄内只有一处为禁地,那便是权思之的书房,不得他诏令而擅闯者,必死无疑。这不由令人心悸却好奇:究竟那房内藏了何等贵重的东西,使得权思之如此警惕谨慎,日防夜防??
人人都只当是高深莫测的武林秘籍,故,权思之如此谨慎也是理所当然,然而此刻停在那一面珐琅缠枝铜花镜前的身影却否定了世人的猜测,身影的主人脚步顿了一顿,而后径自走到博古架前,抬手轻轻转动架上最高一层放置的白玉麒麟兽,那玉通体莹白似雪,与男子强劲有力的手掌对比鲜明。
握住那莹白玉座转三圈,麒麟玉目正对着窗户上斜射而来的日光,锋芒相交,借由铜镜折射到博古架旁雪白的墙壁上,一声机关开启的沉闷声音,丝丝尘埃在半空中起舞。权思之眼眸雪亮,衣袂一闪,顷刻间房内已再无人影,那一扇半开的墙缝露出黑暗逼仄的阶梯,仿佛通向地狱一般幽暗诡秘,再度开启了某一人yù_wàng的大门……
青花烛台,翡翠明珠,一方略显狭窄的密室里出人意料的空旷,只在东面墙壁上垂了一副画。权思之走到画前,脚步稳稳停住,抬眸,强自镇定的视线在触到画中妖魅诡谲的身影时浑然一颤,眼眸骤然成芒,如饥似渴的粘在画卷上,再也挪不开来。
画却只有一半,且用笔断断续续,似是在回忆一般,一点点的往上添加雏形。画中应当是一名青年男子,却因了周身散发而出的艳冶之息令人莫辨雌雄,半是慵懒的倚靠在贵妃榻上,青丝委地,身材细秀。上看去,白皙素手好似上乘玉质精雕细琢,骨节剔透莹美。指尖漫不经心的捻着一柄雪白鹅毛团扇,恰好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狡黠好似狐仙的桃花眼,细长邪魅,眼神含着一股耐人寻味的笑意。那人眉心尚有一滴猩红的美人痣,不偏不斜就在额中央,从画中徐徐望过来,竟好似噙着泪意在无声的笑……
权思之出神的盯着那副画,着魔一般伸手去抚那画中人的轮廓,口中喃喃道:“我日也梦,夜也梦,总算大概拼凑出你这一身雏形,可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呢……”每日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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