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利微微颔首,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失去了最初见面时的轻蔑和遗憾——耳听眼见都可以为虚,只有相交过,才知可不可交。
对面艾魑已经停止了挣扎,失血过多的他并没有忍受太多痛苦就昏了过去,剩下的就是朱墨刀的一场饕餮盛宴。陆小凤和厉利都算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眼前的惨状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但都梗着在看。而厉利身后的护卫们,有的实在忍不住已经偷偷躲到后面去吐了。
只剩下小饕在为他的主人悲鸣,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魔虫从小小的一只变得硕大,从透明变得淡粉,等这世上已经没了艾魑这个人,连他的皮囊也无,朱墨刀已经变得有黑眼圈那么大,头上两只触角微微耸起,像两把□□。椭圆的身体下,四只爪子显露出些许来,呈三角形,整只虫看起来既协调又扭曲,如果没有刚刚看到它生吞了一个活人,陆小凤估计还会觉得它挺蠢挺可爱的。
“怎么抓回来?”陆小凤看了看那只正在懒洋洋和小饕对峙的胖虫子,问厉利。
厉利睁大了眼,反问他:“本王怎么会知道?”
“......”陆小凤想揍人,难道拼死拼活在抢这只胖虫子的不是你们?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朱墨刀并没有趁机逃走,而是见小饕没有动作,干脆再度张开它老人家那血盆大口,叼着红盒扭扭歪歪地挪回了陆小凤脚下,仰头用黑豆眼看了他一下,触角砍了砍红盒,像是在说——呐,给装回去。
小饕转头,愤怒的眼睛里闪着火焰,却只压低了怒吼一声,拖起艾魑残留下来的衣物,几个腾跃就消失在了山上。
陆小凤看了一眼它离开的方向,心中并不能完全轻松。
“它认主了?”厉利低头看着地上的朱墨刀,惊讶地问了一句。
陆小凤蹲下去,没有用手去碰,拿起原来盖在红盒上的白板,将朱墨刀划拉了进去。胖虫子倒是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在里头扭来扭去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睡觉。隔着透明的白板去看,它身体的粉色正在越来越浅,而额上两只触角却愈发纯粹,泛着清冽的光。
有了艾魑这么一茬,陆小凤和厉利再聊起来又是一番心境。
“你先回答本王一个问题,本王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厉利是个直肠子的人,并不拐弯抹角。将手里的三角戟扔个属下,他蹲在一旁的石头上对着陆小凤说话。
一邦之王摆出这么个姿势来,陆小凤先是惊了一惊,又了然。这人这性子,果然适合统领一方,而不是治理天下。所以这场甚嚣尘土的谋反战乱,看来果然是莫须有之罪了。
“平定王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不信艾魑?”陆小凤知道他想问什么。
厉利点头。
“很简单。”陆小凤往后走两步靠在一棵树上,挑眉,“我行走江湖,只信一种人,朋友。”艾魑虽然话里话外提起家里那群老头子和他的身份,但显然他们的交情并不足以做朋友,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并不会要信一个身上带着独眼毒的人。
厉利对他这说法不置可否。
“艾魑之前为了让我们相信是你平定王叛出魔教,曾默认是你在他身上下了独眼毒。但这种毒,自深海怪鱼体内所出,安南国虽然边境靠海,但艾魑似乎不知道,这种鱼在南海并不出现,而且他用来压抑毒性的星罗花,更是只在北川生长。”陆小凤对这个爽朗又较真的平定王还真有些放心了,挺靠谱一人。索性就把事情解释给他听。花满楼当时只说需要同片海域中的星罗花,却并未提及此事,而艾魑这一默认,则说明他对独眼毒和星罗花并不了解,更有故意栽赃厉利的意味。
这才是他们俩今日分开行动的原因。
艾魑的出现太突兀,他的言行太矛盾,不得不让人怀疑,所以陆小凤决定直接把事情提到明面上来,大家面对面,谁有什么企图自然一目了然。果然他才刚一和厉利说上话,艾魑就按耐不住了。
至于花满楼,他留下来拖住巫常和重熙,那两人虽然高深莫测,但并无于他们不利之心,姑且信之,再作打算。
厉利听完他的解释,这件事才算翻片儿,拍了拍身下的大石头,他痛痛快快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本王自会回你。”
陆小凤点点头,张口道:“我只有两个问题:一,张知县的儿子究竟是谁,二,安南国究竟有无反意。”
厉利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击掌一笑,叹道:“好一个陆小凤,有胆量!”
陆小凤耸耸肩,收下了这句赞美。
艾魑的狼子野心露出,显然之前他的一切话都不可尽信。那么厉利费功夫抓走,他费工夫要救出来的张小胖子,就必定不会是一个普通眼线的儿子那么简单。
“现在的张知县是假的,是魔教派在这里寻找朱墨刀的探子。”厉利并不隐瞒,解释道,“原本的张知县,是曾经藏秀山庄管家的后人,藏弥浊死后,藏秀山庄一分为二,府里的人也都散尽,但张氏仍世世代代留在山阳,守候旧主。”
陆小凤想起了藏弥浊和木濯墓室外的那具单独的石棺。
厉利话头一转,看着陆小凤脚下的红盒,主动讲起了朱墨刀的事:“其实这只虫子在安南并不叫朱墨刀,而被称为开山神兽。”
“噗.......”陆小凤没忍住,收到厉利和他属下骤然射过来的目光,连连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看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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