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毓刚吃完瓜子仁邹仪就回来了,外头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邹仪乍一进到这么暖和的地方被烫得一抖,青毓眼尖瞧见他肩上一片水渍,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出去怎地都不打伞?”
邹仪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小雪而已。”
话是这么说,却是往火盆那儿靠了靠,近得感觉火舌要燎到他的手。
青毓想要再说,他却站起来,一眼看见了粥碗里扣的酱茄子,愣了愣:“怎么,你没新盛过一碗?”
青毓道:“五谷不易,我这不心疼么。”
青毓就这么随口一说,此人嘴皮子抹油通常比脑子利索,见邹仪走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端起那碗冷粥呼呼两口喝了个干净才彻底炸了。
“你、你干甚么你!”
邹仪把几乎跳起来的某人摁住,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吃了你的剩粥吗,激动甚么,我都不嫌弃你你嫌弃我甚么。”
“我不是嫌弃。”
“嗯?”邹仪把头凑近,揶揄的看了他一眼,“那是甚么?”
青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翻了个白眼。
东山见居然有人能让他师兄偃旗息鼓,心下又对邹神医佩服两分,青毓瞥见东山的谄媚嘴脸,恼羞成怒地呵斥道:“谁允许你停下来了?继续给我剥瓜子去!”
东山冷冷哼了一声,似乎有反抗的趋势,然而哼完以后他就低下头去,一心一意的剥瓜子了。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青毓天赋异禀皮糙肉厚,待他伤好了能活动自如的时候也是五月份了,杨四小姐虽然不能和三小姐成亲,但为了同杨家关系更紧密一步,陈家加快了玉郎和杨二小姐的婚礼。
玉郎是男子,当为妾,但陈家家大业大,一应礼节却是按照正妻靠拢的。
府里在半个月前就张罗起来,甚么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两个秃驴并一个光棍是不懂的,只看着红红火火的东西被搬进来,红灯笼,红缎子,大红鸳鸯被,喜字脸盆,喜字痰盂,喜字马桶,还有猪鸭牛羊等等。
府里热闹非凡,大家脸上都一扫之前的死气,面上泛着红光,活像偷吃了半斤猪油。
他们三人帮不上甚么忙,邹仪惟一可做的就是带着青毓做复健,每日搀扶着他逛花园。
本来这个体力活是轮不到细皮嫩肉的邹神医的,可是东山搀扶了他一回,走到半路就要死要活的要回来,说是那胖子笨手笨脚,这里痛那里痛,让东山搀一回得回床上多躺半个月。
邹仪自然是不把这种话放在心上,可是青毓耐性十足,每日三省吾身,省的就是当初怎么造了孽收了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徒弟,再演技浮夸的哎哟哎哟几声,邹仪忍无可忍把病人揍了一顿之后,无奈的接过了这个活。
他们每天午饭半个时辰后准时去后花园,走得多了就发现了一个奇景。
三小姐养的那条爱犬,因为忠心护主和谁都不亲,所以被拴在了三小姐的院门口,刚开始他们路过的时候此狗姿态极高,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两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隔了几步距离绕开。
然而有一日,这狗见着他们忽然站了起来,仰头露出黑溜溜的大眼睛,尾巴一晃一晃的,彻底抛弃了作为一只帅狗的尊严,两人纳罕了一会儿,发现它打翻了自己的水盆,想来是渴得冒烟。
青毓桀桀怪笑:“你也有今天啊。”
这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奶娃娃音,继续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邹仪看了一眼狗又看了一眼人,发现狗比人顺眼多了,这时他脚已经好,不用拄拐,当下甩了青毓,去向来往下人要了一大壶水,在青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蹲下来,给狗的水盆添满。
它看起来确实是渴急了,邹仪才刚倒就迫不及待伸出脖子去舔,邹仪来不及收回水都倒在了它脑门上,他捏了捏它肉呼呼的下巴,哄它把脑袋让开。
邹仪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头有点儿打鼓,虽然此狗尊严尽失,但体格摆在那儿,相当有压迫感,就怕它渴急了不分青红皂白咬人。
好在它渴归渴,还是乖乖让开了,邹仪将壶里的水倒干净,那狗就急切的伸出舌头咕嘟咕嘟喝起水来,没一会儿就舔了个干干净净。
青毓在旁哼哼唧唧了半天,眼见邹仪总算起身,立马招了招手:“哎哟,你赶快来扶着我点儿,我觉得我闪到腰了。”
邹仪走过去,面无表情的拧了一把他腰间的肌肉。
兜完一圈按照原路返回,再次见着那条狗,邹仪心里头对它存了分亲切,因而特地走过去看了,然而喝饱水的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邹仪喊了它几声,它才不耐烦的掀开眼皮,翻了个相当明显的白眼,然后把脑袋埋在爪子中间午睡了。
青毓看着邹仪,志得意满的桀桀怪笑。
邹仪看了一眼狗又看了一眼人,觉得这两个都非常的讨人厌。
本以为这事到此结束,可是这狗大概脑子先天不足,第二天散步又见到它打翻了水盆,渴得雪白耳朵都耷拉下来,眼神湿漉漉的别提多可怜了。
邹仪毫无同情心的扫了它一眼,拔腿就走,那狗见他要离开急得一跃而起抱住了他的大腿,凭借自己伟岸的身躯把邹仪的脸彻彻底底舔了一遍。
邹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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