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当然没有把所有功夫都露给檀青,毕竟世事难料,人心变幻无常,这种事情自己再清楚不过。
如今檀青走了,他凭着记忆,开始使用平时捡来的趁手的木棍子,光明正大地练习从那碧眼双刀客阿九身上偷看来的天山双刀。
白马一面划着,一面自言自语,道:“檀青人不笨,只是心思单纯,我教他时再三叮嘱过,应当不会被发现。”
他挽了两下木棍做的“刀”,叹道:“可是周望舒那样聪明,他以前发现我偷偷练功,就并没有直说过什么。说起来,愣头青一直待在后院,眼下也不知如何了,他那个样子,周望舒会喜欢么?”
白马又是一“刀”劈出,明明没有运功,却不知为何漏出了一道真气,气息从桌边擦过,险些将桌腿劈坏。他一个闪身,害怕再出意外,忙不迭收起双“刀”,过去检查那条桌腿,脑中又浮现出一个疑问:“那个藏头露尾的‘先生’,到底是不是周望舒?”
“就是周望舒,这么个大活人你不问,偏要去费脑伤神,是个什么脾气?”二爷的声音忽然在窗边响起。
白马被吓得滑了个趔趄,绊倒了桌上的茶壶,茶壶撞飞杯盘,五六个小杯子噼里啪啦打碎了。他大叫着跑起来打扫,气鼓气涨,骂道:“你是吊死鬼投胎么?总是大、半、夜地!扒人窗户!”
他已经放弃对二爷维持虚假的客气,因为即使再好的涵养对上这没脸没皮的人,似乎也并无用处。
且此人脾气怪异,又精明能识人,虚情假意怕是要弄巧成拙。
二爷单腿踢开窗户,脚尖勾着上方的窗框,蝙蝠般倒悬着,笑道:“功夫都是哪里学的?早知青山楼还教你们这个,爷也不必跑到山里苦练十年。身子不如你精贵,可到这来卖身,边享乐边学。”
白马对他这些粗俗言语已习以为常,讥讽道:“您自个来陪两个客人,试试不就知道了。不是会两百多式功夫么,花魁非您莫属。”
二爷“咄”地跳落在地,将背的大包袱随手往桌上一放。
他把东西乒乒乓乓地摆上桌,笑道:“趁热来吃,这可是刚从十二连环坞里卷来的稀奇货,爷想着你最是爱吃,自个一口都没碰。一回来就跑到厨房去热菜,哎!馋死我喽!”
“周望舒的十二连环坞?”
“此话的重点,在于爷一口都没碰,你为何反倒关心起他?”
“你去江南替他办事?他的地盘果然没有被人夺去。他在洛阳,在……楼中?”白马一听到周望舒的消息,知道自己的猜测已八九不离十,激动得两眼放光,直觉陪二爷闹了大半个月也并非一无所获。
二爷脸垮了下来,浓眉拧在一处,言语中略带着一丝委屈的气恼,咕哝道:“你吃不吃?”
白马暗自观察他的神色,知自己说对了,便不想逼得太紧、怕自己反露马脚,脑袋一点,道:“吃!”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根本无法拒绝任何与吃有关的事物。
第27章 吃饭
菜品甚繁,眨眼间摆满了一大桌。
白马假装鼻尖发痒,伸手摸了摸鼻子,实则迅速地用小指在唇边擦了擦,摸到嘴唇周围仍是干的,这才放下心来——二爷拿来的饭菜刚刚热过,此时正腾着水汽白烟,香气扑面而来,他实在害怕自己不觉垂涎,那样也太丢人了。
其实白马也很无奈,他对于饥饿的记忆太过深刻,每每想起匈奴营地里小瘸子给他留下的那些根本没有肉的羊排,他都觉得腹部隐隐作痛。在匈奴整整三年,他几乎不曾吃过一顿饱饭。太过饥饿的时候,他甚至趁着晨起挑水,跑到在湖边偷偷挖一些草根树皮混着冷水吞下。然而,这并不顶饿,往往不过多时东西就已经消化光了,他能听见自己腹内咕噜咕噜响,猜测那大概是自己的前胸和后背都在生气,隔着他那一肚子的水正在打架呢。
故而,世间诱惑千万种,唯有食物令白马难以抗拒。他的视线穿过二爷,在十余个菜碗间来回游荡,仿佛少看哪个一眼都是一种损失。如此,也就逐渐忘了心中的疑惑,忘了问二爷去过哪里、为何前来,为何偏偏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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