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浮动,春日暖,燕子北归时节。
宇文彻浑身懒洋洋地没什么力气,恍恍惚惚地抓了下身侧,“月奴……”
抓了个空,他闭着眼睛,咕哝道,“走,我带你去看。”
身侧,怀中,胸前,空空荡荡。过了许久,宇文彻才渐渐从迷离的梦境中清醒,铜壶滴漏一声连着一声,唤过秦弗,哑声问道,“几更了?”
秦弗随侍在侧,忙应道,“君上,刚过四更天了。”
宇文彻两颊发热,连续服了几副药,无济于事。浑浑噩噩地躺了又不知多久,凉意微微泛上,他撩开汗湿的额发,又道,“几更了?”
秦弗轻声道,“五更了。”
“五更。”宇文彻疲倦地睁开眼睛,“天快亮了。”
秦弗犹豫一瞬,接着愈发毕恭毕敬,道,“君上,董内司方才来报,广陵侯已经离宫了。”
“离宫了?”半悬的心忽然落了下去。宇文彻又阖上眼皮,“他走了?”
秦弗悄声细语,语气带着十二万分小心,“广陵侯业已离宫,启程前往泰州封地。董内司禀告说,依照君上昨日的旨意,广陵侯就没过来叩谢天恩……”
“昨日的旨意”,想来必是他发的那个毒誓了,宇文彻苦笑一声,“走罢,走得好。这下爱去哪,就去哪罢。”
秦弗道,“这时辰尚早,离天亮还早着呢。君上今日不临朝,不如再歇息片刻。”
宇文彻道,“朕倒真是有些头昏。”忽然慢慢坐起,撩开垂下的罗幔。秦弗忙凑上前,赔笑道,“君上不是头昏么——”
宫室内看不到外面,几盏长明灯,静静地燃着豆大的火苗。“下雪了么?”
“下……也不算下雪,飞了几星雪沫子。”
宇文彻复又躺下,然而满腹思绪万千,哪里睡得着。便忍着头晕起来,对秦弗道,“朕去看看狸奴。”
正是五更时候,彤云密布,朔风如刀。
宇文彻戴了风帽,走到廊下,停下脚步,往宫门的方向望了一眼。然而很快他就继续前行,再不回头。紫极宫内燃着西厢同样的熏香,犹如置身花团锦簇的春光之中。几名奶娘围着摇篮,见到宇文彻,纷纷下跪行礼。
“诸位辛苦,请起身。”宇文彻走上前,只见狸奴躺在摇篮里,闭着双目,睫毛又长又密。心中顿生怜爱,伸手要抱,一名唤作柏氏的奶娘怯怯道,“君上,小殿下哭了半宿,才睡下,最好……”
宇文彻连忙收手,蹙眉道,“哭了半宿?还是发热?”
柏氏道,“小殿下服了药,不发热了。也能吃下乳汁……就是哭泣,抱着哄也没用。”
宇文彻走到正殿,坐下,问柏氏道,“朕不懂照顾婴儿,你们很有经验。他以前不是很安静的么,为何忽然哭闹不睡?”
柏氏道,“许是……昨日吓到了。”
“吓到了?”宇文彻想起陈望之拎着狸奴的样子,不禁沉了脸,对秦弗道,“董琦儿呢?不是让她过来服侍狸奴的?”
秦弗道,“禀君上,董内司伤风,怕传染给小殿下。”
宇文彻道,“让她过来。”又问柏氏,“你口齿伶俐,来讲一讲,昨日……昨日那人,是怎么吓到狸奴的?”
柏氏偷偷抬起眼睛,见宇文彻脸色不愉,急忙垂下头,道,“昨日本来好好的,突然,董内司带着那、那位郎君过来。奴等不认识那位郎君,但他是董内司带来的,又穿着宫里的衣服……”
“你们就放他进来了?”宇文彻道。
“他来了,起初也没做什么,就是不吭声,什么也不说,直勾勾地盯着小殿下看……看来看去,那眼神有些骇人,奴怕了,请他离开。董内司说不妨事,看几眼就好。可他……那位郎君,突然用手去摸小殿下的脸和脖子,很是用力,奴等吓坏了,正要阻止,他一把将小殿下拎了起来……”
宇文彻越听越是烦躁,“他用手摸狸奴的脸和脖子?”
柏氏点点头,“对。”这时另一个奶娘刘氏附和道,“那位郎君不但摸小殿下,看他那样子,简直是,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宇文彻站了起来,“你们说实话。”
柏氏和刘氏对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宇文彻刚要开口继续询问,秦弗带着董琦儿走进紫极殿。董琦儿脸色蜡黄,两眼红肿,一副泫然欲涕的模样。慢慢跪下叩首,宇文彻道,“董内司,你来说说,昨日你带广陵侯来,究竟意欲何为?”
董琦儿哽咽道,“广陵侯想看一眼小殿下,奴便带他过来了。”
宇文彻哼了声,“看一眼?他做了什么,朕看的清清楚楚。”
“不是这样的,君上,广陵侯他、他马上就要出宫去,听闻小殿下贵体微恙……”董琦儿轻声啜泣,“他就是过来探望一番而已,万没有其他意思。”
宇文彻默然,看了看柏氏和陈氏,又看了看董琦儿,道,“幸而狸奴福大命大。”说罢强撑起身体,道,“你病了,自去养病。病愈再过来侍奉狸奴罢。”
董琦儿谢了恩,将要退下,宇文彻道,“那些东西,都给他带上了?”
董琦儿一愣,含泪道,“都带上了。”
车马粼粼,陈望之抱着手臂,昏沉欲睡。
“殿下。”耳畔响起崔法元的声音,陈望之懒得动弹,轻轻地嗯了声,聊作回应。
“殿下,咱们要出建康城了。”崔法元道。他本是凉人,偏偏改了个混淆视听的名字。自称原来是期门仆射,此番派到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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