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游艇上的林椎却对祭坛东侧的一片区域吸引了注意力,那里围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浮游族祭司,唧管大张着指向同一个方向,无数被超声波激荡出的海水泡泡之中,囚禁着一只巨大的生物,正在发疯似的团团乱转,把自己囚牢里的海水搅得象沸水一样的翻腾。林椎打开潜水观察镜仔细观察了半天,只能偶尔瞥见一张大嘴,一片獠牙的寒光,或者是一条跟身子不成比例的细尾巴。他知道那肯定是在格斗祭祀中作为祭品使用的棘口鲨。
林椎饶有兴味地看着那牢笼,发现了这凶兽的可怕之处,它的圆形大口生着环状的利齿,呈螺旋形从嘴巴边沿一直向喉咙处延伸。可以想象,猎物一旦被它咬住,肢体就会立刻呈粉碎状撕裂,很难有活命的机会。
他悄声向游艇边的浅藻老人询问道:“棘口鲨捕食时是群体性的,还是独来独往的?”
“群体性的。”老人说,很形象地用触手作了几个召唤,围聚,捕食的动作,又指了指棘口鲨的脑袋,示意说:“它们也有智慧。”
林椎点了点头,心想难怪棘口鲨会成为威胁浮游种族的凶残动物。
但是在这样表演性的仪式中,祭司们当然不会让棘口鲨作出危险的举动。他们从声波牢笼的底部破开超声波音障,放出一大群鳗鱼来引诱棘口鲨。同时在鱼群中抛洒进一大串一大串的红花海藻,女祭司们用美妙的歌唱解说着,告诉观众们那是海神赐于浮游种族的草药,让人们能进入迷梦的天堂。林椎估计那是某种致幻的海草,在古时候用来狩猎,在现代就用来掏光游客们的钱包。
棘口鲨毕竟只是没有文明智慧的动物,没法懂得人们给它设下的陷阱。它张开大口在海藻丛中乱咬,不一会儿就被迷幻的药物弄得昏昏沉沉。祭司们得意地游上祭坛,表演了各种骑鲨,遨游,旋舞的仪式,最后两名手持尖利祭杖的大祭司游上前去,双杖齐挥,昏乱的棘口鲨立刻跟随着他们搅动的海流翻滚了起来,一下子被祭司们从生殖孔中扎穿,破开了肚腹,掏出了心脏,血祭的仪式完成了。
林椎看得直打呵欠,说:“啐,有本事一对一嘛。”
其他几个年轻人没有他那么挑剔,本地居民很难负担起观光区游览的高额费用,因此长骨鳃和鳐鳐还是头一次进入观光区中看祭祀表演,看得兴高采烈,把翎毛也感染了。他们三个人在海面上模仿着棘口鲨的翻滚,追逐,以及祭司们英勇的表现。鳐鳐当了好几次美丽的女祭司,将翻着肚皮的长骨鳃抚摸着脑袋,一直献到长着翅膀的神明面前。翎毛装模作样地去划拉长骨鳃的肚子,立刻被痒得不行的长骨鳃喷出一大股海水,连头带翅膀地浇了个透湿。
他一路甩着水,飞落到正在操纵潜艇,准备返回熔岩岛过夜的林椎身边,悄声说:“队长,长骨鳃说在咱们过夜的熔岩岛附近的珊瑚礁里,他发现了海茭的菌丝……他愿意带我去采……”
林椎眼角一扫,就看见长骨鳃和鳐鳐两个人分附在游艇的两侧,都在可怜巴巴地偷瞧着他,又小心地躲避着浅藻老人的视线。林椎转头看看翎毛,看见自家的小鸟儿也正在急切而央求地看着自己,他翻了个白眼,完全被这三人恳求的目光打败了:
“我究竟是怎么摊上你们这一群傻小子傻妞儿的?”他无奈地说,“去吧去吧,去告诉浅藻老爷子:咱们愿意出高价买长骨鳃采的新鲜海茭,让长骨鳃能攒钱为鳐鳐备办一份结婚礼物。”
他果然一下就号中了浅藻的脉,浅藻瞧着惶惑地偷瞄着自己的孙子与外孙女,知道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说什么高价,不嫌丢人……去吧,好好陪着翎毛先生……”他心疼地说。
长骨鳃和鳐鳐不由自主的欢呼起来,翎毛高兴地在林椎的脸上亲了一下,跑去换潜水服了。不一会儿,三人就一齐消失在了海面之下。
林椎和浅藻把游艇停在礁盘内。林椎又邀请老人喝酒,等着那三个探海的人回来。浅藻同意了,他为林椎做了一些夜宵,两人在甲板与海面上面对面小酌,吹着海风,看着夜中洋面上鳞火闪烁的波光。
“我知道我很讨年轻人的厌……”浅藻看着林椎为他斟出浓郁的酒浆,沉郁地说,“但是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死结。我们穷尽了心力和眼泪,也没法儿解开……”
他喝了几杯酒,谈起了鳐鳐的父亲。这个有野心的男人在进劳工营前,就诱惑了老人的女儿,也就是鳐鳐的母亲。靠着老人给她的嫁妆在劳工营里钻营到了一个好位置。等鳐鳐的母亲病逝后,他又想法迎娶了他的上司的寡妇女儿,因此终于取得了劳工头儿的地位。
“我费尽力气才获得了鳐鳐的监护权,不让她在后母手里头讨生活。”浅藻痛苦地说:“但是她的父亲在放弃监护权的公证书上签字的时候,警告我说:鳐鳐的婚事必须由他来安排,他需要跟更有势力的家族攀亲。否则的话……他在劳工营里很有势力,决不会放过我的长骨鳃。”
林椎默默地倾听他讲述两代人的恩怨悲欢,又为老人倒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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