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因为一时失言,引出祖母这番品评高鄙见解,他自己正觉受益良多,心情好一番大起大落,正懊悔自己浅见,一忽又听说“利益关键”,顿时目瞪口呆,只觉脑子里又被灌入一桶浆糊,搅扰得混沌粘稠,好不容易略微有点边框界定的崭新是非观,又再摇摇欲坠,不过这回他也学乖了,没再急着插嘴。
插嘴的却是他“授业恩师”——已经沉默多时的柳少卿叔叔。
“阿母所言是何意思?难不成,王七郎娶四娘反对王家有利?”
只这回,大多数在堂者都是面露疑惑,就连萧氏也没埋怨自家夫婿多嘴,也只有被众人忽视许久的十一娘,仿佛若有所思。
“当然有利。”太夫人笑容里更是显露出几分狡黠:“我已经实话实说,灵沼公那样城府,必然会洞悉太后企图。”
见子孙们尚且满面狐疑,太夫人说道:“太后之所以突然关注四娘姻缘,无非是因为她不甘再隐于幕后,野心就是如此,倘若说太后入宫时,兴许只是意在皇后之位,当生得先帝唯一子嗣,进一步到企图争储,及到圣人继位,她更是想染指朝政,那么到铲除裴郑……她势必期望名正言顺显现人前!”
虽然这话也许在世人耳中惊世骇俗,然而在座诸人因为已经耳闻太夫人推断,这时都已心知肚明而不引为奇了,不过仍然想不透彻这与王家有何利益干系。
太夫人微微一笑:“我能担保,倘若五娘真嫁入王家,不隔多久,袁氏与乔氏串谋在先之事势必也会揭穿,不过到时……就成了王柳两家早有串谋,具体说来是袁氏不满四娘,而我又不愿长房得势,正巧信宜夫妇又有意让五娘能嫁高门……太后犯厄是真,不过,到时关键就在刘玄清与我,一来刘玄清应信宜夫妇及王家请托,有心论断四娘或七娘入道才能解厄,二来我不舍亲孙女,才至于逼迫四娘入宫。”
十一娘这时已经完全贯穿首尾,一时没忍住,将崇拜之情尽现于面。
韦太夫人却目光如炬,这时忽然说道:“伊伊,你可明白到时会发生什么?”
这话一问,除三郎之外,连萧氏在内不由震惊——因为他们完全还没想明白其中关窍。
在太夫人灼灼逼视下,十一娘知道这时再也不能藏拙,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孙女只是想到,倘若一切依大母推断发生,随后,太后如果紧跟宣称垂帘听政……诸多世族必然会关注王家,可当时传言四起,王家有意毁约而结交二叔,二婶母与义川王妃交好又是众所皆知……到那时,如果王世翁不直言反对太后听政,那么势必就是赞同。”
见除二叔柳拾遗外,姑丈与柳少卿仍然困惑不解,十一娘把心一横:“倘若王七郎真娶五姐为妻,到时王世翁就将面临必须抉择之险,要么臣服太后,要么坚决对立,再无中立可能。”
这话一出,最为惊诧者竟然是十一娘生父,他险些仰面跌倒,好不容易借着扶案保持端正,瞪大眼睛看着十一娘:“伊伊,你,你……”
十一娘哀叹——凭她这时年龄,说这番话当然超出“早慧”范围,不过她也有所体会,只怕韦太夫人早就不当她单纯“早慧”了,这时再扮懵懂无知无疑就是虚伪,太夫人既然让她直言,说明就是不容她再“虚伪”下去。
就算柳氏兄弟中最足智多谋的柳信宜,这时也难掩惊异的看了十一娘好一阵,忽而笑道:“难怪阿母竟许十一娘听闻这等机要,果然智慧无双,世间罕有,确为家门之幸。”
只有三郎“做贼心虚”,这时忧急难捺的看向十一娘……
这神色,虽然被如坐针毡的十一娘忽略不察,却被太夫人看在眼中!
不过太夫人这时却没泄露些微,只说正题:“正如十一娘所说,灵沼公为免将来进退两难必须抉择之险,只能摆脱迎娶五娘为孙媳,为王柳两族平安声誉,当然必须力保四娘与王七郎顺利成姻。”
五娘为变故,四娘是早定,王家就算迎娶四娘,世族也多以为是因重诺,而不会以为王家已经臣服太后一党,到时王家不用作出抉择,维持中立足矣。
柳誉宜与柳均宜方才恍然大悟,庶子柳信宜却又提出:“倘若太后听政势不可免,而又因为恩络妥协放任四娘嫁去王家,到时,势必会威逼咱们坚定立场,纵然灵沼公可以回避一时,却最终难免抉择。”
这话颇为一针见血,只要柳王二族联姻,一旦太后施压,倘若柳家率先屈服,王家始终要明显立场。
太夫人叹息:“你以为,到时什么才是关键?无他,圣上之意而已。”
一时间,众人黯然。
的确如此,天子若许太后听政,臣子还能如何?
“正如裴郑一案,结果如何无关事实真相,只凭天子决断!”太夫人这时却难捺激愤:“天子若愿交权,我等臣子又能如何?如今筹谋防范,也仅寄望天子不至懦弱至此境地罢了!所以,我柳家已到孤注一掷境地,而王家,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此时暧昧不清,只为将来留一后路,万一天子甘愿弃权,我们两家尚不至于被太后视为拦路石,换而言之,倘若天子不甘沦为傀儡,到时与太后争锋相对,至少王家不会因一桩儿女姻缘被迫沦为太后一党,而我柳家既为王家姻亲,在天子眼里也尚有争取价值。灵沼公既然心有坚持,当然不会甘心被太后利用设计,于之而言,上佳选择便是与柳家结为同盟共同进退,于两族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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