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关系,我信任他们。”
霁无瑕:“你……唉,我也是服了。”
事关王位,有多少人能坦然无谓?
梅雪帝尊的目光在这些或多或少掩饰动容的面孔上扫过,停在黑色鸑鷟身上。
谢燕来自始至终倒映着尸山血海的眼底,微不可查的流动过明月的姣白,柔和掉死亡的阴暗与锋利。
不论别人的反应如何,霁无瑕真正被触动的还是对方一句话就能影响谢燕来的表现。
在他看来,这才是何晋阳的强大之处。
因为想要说服一个人,需要准备的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最关键的“心”,却能将所有准备推翻。言辞也好,证据也好,就算破绽被摆在眼前,对方要是想视而不见那也没有办法,而这仅仅只是在两个普通人之间,换成位高权重对象的信任,那只会更难不会更简单。
谢燕来的地位霁无瑕从不怀疑,数千年以来磨练出的心机城府,偶尔连他也会小赞一声。
再加上一句,魔道都是一群偏执人的驻地,而魔帝没一个不是疯子。
霁无瑕本身也是个偏执到极点的人物,所谓不疯魔不成活,不偏执如何能在天道下活的潇潇洒洒。
也因此,他过去半点儿不担心谢燕来心灵上的破绽,甚至他觉得由于对方是仙道出身,反倒比魔修这边儿更注重心境修为。因此远比同时期魔修意志坚定,作风强悍。
不过这些理所当然的想法造就出一位触目皆是血色的阴鸷魔头就不太好了。
霁无瑕多年来最怕的就是修身养性也压制不住谢燕来的心魔,彻底化身杀神,心性崩溃,意志跌破九霄寒谷。
熟悉的好友不在,换成个外域天魔主持身体。那样才真是杀念一生,百般魔障的糟心事。但是也没办法,谁让谢燕来半片灵魂落入黄泉呢?
谈起这事就要说起上届天榜之战,那时的谢燕来被淬魂钉偷袭,危在旦夕,之后哪怕被救回来也有一部分灵魂摆脱主体,自行进入黄泉,要不是因为这件事,谢燕来也不需要由人化妖,成就半魔之体。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束手无策的心情还是如此恨得慌。
霁无瑕心中感叹,重点再次回归到何晋阳身上。
这么多年来他也是第一次见谢燕来对一个人上心到能用“爱”这个字眼说明,要是撮合这两人有办法缓解燕来的病情的话,那么……
他就当回喜鹊怎么了?
搂着大黑鸟思索王位一事的何晋阳莫名感到恶意袭身抖抖双肩,连带怀里浅眠的谢燕来也被惊醒,睁开一双浸着血色弯月的眼睛。
霁无瑕想法开放,不动声色便给自己决定好红娘的角色,这回再看何晋阳也不是越看越不顺眼,微妙的给他露出三分好颜色。
不知怎么就感觉遍体恶寒的何晋阳低着头不说话,心塞塞的想着,就不能好好谈正事吗?乱开脑洞是个什么鬼?
正巧,谢燕来也是同感。
平时和其余几个真灵界魔帝见面时候最糟心的就是他们不知跑到东南西北那个犄角旮旯的脑洞,认真说起来能把人气死。
聊东说西,就不好好讲人话!
这样骂回去,他们还能理直气壮又无辜的反驳回来。
我们又不是人!
你说这糟不糟心?
被熟悉的恶寒波及到的谢燕来不需深思都知道是谁搞出来的,不着痕迹的瞪了霁无瑕一眼。
没办法,他现在受限于“大黑鸟”。
默默气闷的谢燕来把头埋到何晋阳胳膊下,眼不见为净,很没有爱心的独留何晋阳面对这残酷的世道。
何晋阳搓去胳膊上生出的鸡皮疙瘩,面上仍是若有所思,一本正经的跟霁无瑕探讨道:“我欲为王,还请帝尊陛下传授些许经验。”
霁无瑕正好有帮他的心思,见此一改之前吝啬的模样,细细和他分析起来。
当头第一件事,点明的就是何为王位。
“坐下白骨,头落血砂,吃的是金石红肉,饮的是朱砂黄玉。”霁无瑕慢条斯理的说完这一句话,语气骤然尖锐起来,“总之,没有一样是人能享受的。”
金石再好,不能当饭吃,红肉更是简单,人肉罢了,朱砂既是敌人的血,也是自己的血,黄玉,呵,玉玺王权明白吗?
可就是这些,也比不上第一句。
一名王者一生下来到底要踩碎多少白骨,恐怕自己也数不过来。
至于头顶悬落的血砂……猜忌,怨恨,为王者的品质又有多少与其相连谁知道呢?
那些下个不停的血砂,就是朱笔批下的红字。
谁的一生也没有一位帝王杀的人多。
小到一名县官可能一生只断罪过两个人,再往上的长官可能再多一点儿,边关的将军更多吧?但亲自杀的人最多千数,可帝王呢?御笔朱批,短短几个字,几乎天天都在杀人吧。
修真界把这称为不可避免的业力,业力加身,大罗金仙也只能魂归地府。
想要为王的人,没有扛着业力扰心的能力是不成的,那血色朱砂从登上王位那天起,就会在头顶不断悬落。白日不可视,午夜梦回却能从指间感到泛起的凉意。
霁无瑕想要告诉何晋阳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若想为王,莫惧杀飱。
由杀伐引起的一系列人性纠葛,最终成就的只是四字。
——天命所归!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叙述会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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