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蔚识叹了口气:“怎么办,先生,我突然没有胃口了。”
“怎么了?”段可嘉看到他脸上蔫蔫的神色,抬手摸了一摸他后脑处的头发。
“晚上再和您说。现在先去吃饭。”程蔚识在洗手台前用凉水浇了把脸,霎时清醒许多。
面对着蔡爷爷奶奶时,程蔚识不想让他们看出异样,怕惹得他们以为这顿饭不好吃,于是装作胃口极佳,满面笑容地吃了两个包子。幸亏经过这大半年来的修习,他的演技大为提高,要不然还真的装不出这么像模像样。
由于强塞了一肚子的晚饭,过了两个多钟头他依然觉得胃里胀得难受,像是鼓得要炸开了。段可嘉看他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便去车里的药箱里取了一盒健胃消食片回来。程蔚识吃了之后,腹部果然舒服许多。
晚上十点,二人一同躺在床上休息,程蔚识僵着目光在天花板处的吊灯上停顿良久,将一只手伸进被窝里握住了段可嘉的手背。
“先生,我们同睡一张床,爷爷他们不会发现吗?”
“睡同一间房而已,他们那一辈人思想保守,不会往这方面想的。”段可嘉凑过来吻了吻程蔚识的头顶,“你之前说有事请要告诉我,是什么事?”
程蔚识做了一个深呼吸,直截了当地问:“豆豆是不是鸢小昭的孩子?”
段可嘉侧目:“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蔚识摇头:“下午您洗澡的时候,我闲着无聊,打开电视想要搜一下有什么解闷的节目,转到s台时,发现s台正巧在播我和小昭一起录的那期综艺。后来豆豆也过来了,他看着屏幕前的鸢小昭突然就开始流眼泪,一边哭一边问我,妈妈什么要和别人结婚。我结合之前找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就做了这个大胆的猜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太可怜了。”程蔚识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只留了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在外面,“被母亲抛弃,明明近在身边却无法相认。”
段可嘉被程蔚识这一番话勾起了许多年前的记忆:“鸢小昭的儿子,就是我随朋友前来考察迪黛山时无意发现的秘密,那个时候蔡爷爷他们还不知道究竟谁是豆豆的母亲。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同意开放茶园供人参观的话,我可以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豆豆母亲请过来。”
见程蔚识捂在被子里不说话,段可嘉伸手抚了抚对方头顶柔软的头发:“后来迪黛山慢慢发展成了许多户外综艺节目的目的地之一,来到这里的游客也日益增多,为蔡爷爷和我的朋友带来了可观的收益。一开始,我只当它是一个交换条件,能带来双赢的商业条件,并不认为这件事情能让我在迪黛山驻足流连。”
程蔚识转了个身,朝段可嘉望去:“圈子里比这件事情荒谬百倍的事情多了去了,您无法对每件事情都同情心泛滥,这很正常。”
每个精明干练的商人在商场上都是唯利是图的典范,无论是金钱还是人心,都能当作交换的筹码。
他们拿捏准了普通百姓们最柔软的内心,将它们作为可供吃干抹净的佳肴摆上餐桌,为上流社会的狂欢举行通宵盛宴。
但更多的“佳肴”,会在第二日黎明到来之际,被当成无用的垃圾倒掉,遗弃在填埋场,发出一阵阵恶臭。
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可惜在那时,这就是段可嘉的行事准则。
段可嘉继续捋着程蔚识的头发,一道又一道,动作十分温柔:“后来有一天,我在无意之中发现豆豆蹲在果园里种棒棒糖,那已经是他种糖的第三年了,却仍然坚信从土里会长出新的糖果出来。我很好奇,就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回答让我感到震惊,他和我说,他和妈妈分别时,妈妈给他拿了一支棒棒糖,说什么时候棒棒糖能埋在土里结出果子,就让他回家。”
“他永远也不可能回得去。”
和“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高山永远会有峰角,天地永远不会合而为一;棒棒糖也永远结不出果子。
可惜意思却截然相反。
“小昭真狠得下心。”程蔚识忽然觉得头顶的光线有些刺眼,眼眶里酸涩难忍,“那先生知道,豆豆的父亲是谁吗?”
段可嘉抿唇,答:“不知道。”
程蔚识想起“彭阿豆”这个名字,眼睛一亮:“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肯定不是彭春晓,十年前彭春晓和小昭完全没有交集,不可能是他。”
“好吧……”程蔚识捂着额头沉思,“我不明白,这太荒谬了。小昭是一个被人熟知的明星,她扔掉豆豆时豆豆已经四五岁了,必然记得她。小昭就不怕豆豆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她妈妈?这样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有什么意思?”
段可嘉转头过来笑他:“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不也是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怕别人揭穿你的身份,这样有什么意思?”
“这不一样。”程蔚识狡辩,“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把亲生儿子丢下。”
程蔚识只是顺着鸢小昭和豆豆的话题说了下去,没想到段可嘉却当了真,一只手抓上程蔚识的腰,捏了一下:“和谁生的亲生儿子?”
“反正不是和您。”程蔚识被捏得弓起后背,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短信,“再说了,您那天晚上不是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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