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高了些,轮廓变得更锋利了,那双眼睛含霜带雪,倒是嘴角的那个笑容就像是他的标签一般永远不变。
“若是我明天有个万一……”顾尊说。
“你可别说要把万源宗还有师父和师弟他们托付给我,你知道我做不来的。”季无心打断了他,“但是这个,我倒是可以陪你做。”
季无心从窗外捞起一坛酒:“这是芙蓉城的芙蓉酿,好酒中的好酒,一杯顶千杯。”
顾尊摇头:“明天决斗,不能喝酒。”
“就一杯。”季无心给他倒了一杯,“你定亲的时候,我没有陪你喝酒,今天补上,也算了却一桩遗憾。”
于是顾尊喝了那杯酒。他这辈子里最懊悔的一杯酒。
……然后他醉了。
他是被人摇醒的。他们告诉他,与谢十一的决斗已经结束了。
顾尊茫茫然去摸他的佩剑任云踪,但是任云踪却不在身边。
正如当年蔺晨上山的时候,季无心拿了一把扫帚站在万源宗山门前的台阶上等他一样。
这次,季无心也同样在山门前的台阶上等着谢十一。
只不过,这次他拿的不是扫帚,而是他师兄那柄佩剑任云踪。
顾尊赶到的时候,看见他的师弟拄着剑站在那里,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谢十一已经走了。
而季无心就拄着剑站在台阶上,咧着嘴笑着,看着受了内伤的谢十一宛如一只败军之犬般,一步一步拖着步子离开了万源宗。
“无心。”顾尊叫他。
无心就笑着回头看他:“师兄……”
话音还未落,一口热血喷涌出来,他连人带剑倒下来。
顾尊赶紧抱住他。季无心深受重伤,经脉已经完全被谢十一的夺命剑的剑气震断。顾尊想要渡真气给他,却和很多年前那次一样,被弹了回来。顾尊
明白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顾尊骂他,“你知道你还没有完全学通第七剑,你为什么要强行出剑?”
“你不要总是骂我。”可是季无心说,“谢十一要毁了中原武林,必须有一个人出来阻止他。”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这个武林?”
“师兄这么喜欢这个武林,要是这个武林没了,你会难过的。”季无心说,“我不想看师兄难过。”
他本来就伤得太重了,又真气逆行,救无可救,只是不停地咳血。
顾尊觉得他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天,除了抱着这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你会死的。”他声音发颤。
“人总会死的。”可是无心说,“遇到师兄之前,我还以为我会死得像个人人喊打的小贼。现在我死得像个顶天立地的大侠,挺好。”
顾尊这辈子顾着师兄尊严,从来不曾落泪。
但是这个时候顾尊抱着他,眼里的酸楚却根本忍不住。
“师兄,别哭,”可是季无心对他笑,“有你抱着我,不冷。”
顾尊就把他搂到胸前,抱得再紧一些,直到他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就带季无心下了万源宗。
九九八百一十台阶,他背着他来的,他抱着他回去。
他想告诉他,师兄不累。可是再也没有人跟他说,师兄,如果这台阶永远也没有尽头就好了。
季无心活着的时候说过不想入泥入土,顾尊就带他去找碧玉棺,五重塔。
如果他活着的时候做过跟着自己一辈子的梦,他死了,顾尊就帮他实现试试。
当他把装着季无心尸体的碧玉棺放进五重塔里的时候,他也不确定,佛祖是否会真的显灵。
他只是暗暗许愿,佛祖能够听到师弟的心愿,他的心愿,即便需要他用一切来换。
可是第二天当方丈打开五重塔的门,空棺之中竟然真的有一颗玉舍利。
当顾尊将那颗仿佛还带着故人温度的玉舍利握在手里,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如今想来,那一场旧人旧事,就如一个遥远的梦。”顾尊说。
季无心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带来,什么也没有带走。
可是无论多少年过去,顾尊永远也不会忘了这个师弟。
在顾尊的记忆里,他总是笑嘻嘻的,对谁都笑,对什么都笑。仿佛谁也不在乎,什么也不紧要。
他的眼泪谁也没看过,即便痛得撕心裂肺,他却也只是把身体缩在自己怀里,说“师兄,不冷。”
其七 悟一念心魔
终于到了祭拜之日。
顾尊早早起来,换了素衣。蔺晨也算和这位故人有缘,便和顾尊一起去了五重塔为季无心虔心燃烛焚香。
花不寻和萧景琰在五重塔边的苍鹭山坡上,看塔里善男信女,人头如涌,却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萧景琰看着远处的金陵城:“洛青鸣还好吧?”
“还好。”花不寻道,“这次比剑,他被剑法反噬,受了一些内伤,需要休养一阵,但是没有大碍。”
“昨天蔺晨去找他,想要把青阕还给洛青鸣,可是洛青鸣不要。”萧景琰说。
“我听说了,”花不寻道,“洛青鸣说,好剑要配真正适合它的人,现在这把青阕更适合蔺少阁主,所以他就把这把剑赠给蔺少阁主。而他自己决定回昆
仑山找他师父伏龙子继续修行,以求早日去除心魔,重新能够配得起手上那把玄渊。”
“有时候执着太过,就是心魔,”然后花不寻说,“该放下还是得放下。”
“我总觉得,这话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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