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吕光一脸不悦的面色,挥手示意王寿退下,萧飒还欲再劝,却被身后的太子拽住了袍袖。
萧飒口唇张了几张,终是长叹一声,抖着胡须退下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谢严被封了公爵,天策军每个人俱被赏了十两黄金,以示奖赏。
数天之后,京里传出消息,说是萧飒年事已高,过于操劳,以致病入膏肓,卧床不起,在家中暴毙了。萧飒的丧事仓促,却也隆重,家眷扬撒的纸钱撒了一路,哭声直绞得路人心头发酸。琉璃一身便服隐于茶楼,见到这样的情形,只是示意手下将撩起的帘子放下。这事情,倒也办得干干净净。
册封礼筹划了数个月,不出所料,华贵,隆重。只是,骧王不曾想到,册封礼竟然几乎与当年太子的册封礼同级!他的父皇,这是想做什么?是想用荣华富贵来收买他,还是藉此引发太子一党的排挤,弹压?
无论如何,册封礼实实在在是办了,办得豪华,张扬。而他,沙场拼杀出来的血性,并不允许他心生惶恐。皇帝意欲如何,他等着看,或者说,他期待着任何人有所动作,就如萧飒一样,有动作,便马上将这些隐于暗处的威胁一一清除。
太子如何?皇帝又如何?他是天策军的统帅!他手上有一支至今未尝败迹,强大无比的军队!他既然想要这皇位,就不在意这一些人怎么样!
通往乾擎殿的道路,以白玉铺就。浮雕有简笔的四方神兽。古奥庄严中,透露出祥瑞。与大殿齐高的石柱上,石雕的龙仰头向天,口中衔着玉球,穷尽凡人对神明仙境的向往,诠释着传说中的神龙镇守。连通天地的那支擎天之柱,象征帝王威仪,天子尊贵。
乾擎殿顶,铺设有琉璃瓦,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柔和的金光。飞翘的四方屋檐饰有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九只吞脊兽,他们仰首向天,跟在骑兽仙人身后,双目,却永远注视着天际。正脊上立着相对而立的双龙,中间一轮烈焰燃烧的太阳,琉璃似地泛着柔和的金光。
殿门前面,设有白玉高台,共三十九级台阶。台阶从中间被一副浮雕劈开,上好的玉石板上,蟠龙须发怒张,仰天怒号,祥云缠绕在它的鳞片爪间,呈现出一幅咆哮的张狂怒容。
殿门厚重,高耸庄严,却偏偏不失精致。门前长柱底座环饰莲花,柱身饰有云间龙凤仙人,建造这座宫殿的工匠穷极想象,为其绘制出一种仙家特有的祥瑞飘渺。
而在进了门的大殿中,则是一把龙纹盘绕的椅子,足以引起天下动荡,山河浸血的——龙椅。
很奇怪,这座大殿之中,任何一处的装饰、器具,甚至是椅上铺设的绒毯,都比这椅子来得精巧、繁复,可是,只有那张龙椅,哪怕它在这些精巧的东西里显得古拙而厚重,来到这座殿堂里的人,眼中霎时间却只看得见这张龙椅,也只容得下这张龙椅。
就像朝圣者眼中只容得下他们的信仰一样。
那是天下权力的中枢,是很多人,倾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象征着凡人贪念所能达到的极致。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头颅低垂,黄色的华盖缓缓而来,上百位绣娘花费了数个月的时间,用丝线将当朝著名画师的画作呈现在这顶华盖之上。华盖的边沿,五色流苏轻摇,金铃随着手执华盖的随从的脚步,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吕光穿着黄色的龙袍,自道路的尽头缓缓而来。身后十数位天官手捧各色器具,其中盛放有各色祭品。华盖所过之处,百官俯首,长揖及地,久久未起。乾擎殿前,架起一座青铜大鼎,据传是周武王时丞相姜子牙所铸之祭器。可令人言,上达天听。
上百位天官,均着祭祀礼服,侍立一旁。骧王着绯红底麒麟纹的礼服,头戴金丝冠,与太子分立青铜鼎的两侧。两人看似同时望着台下百官,而细看即可发现,吕郢篆的眼睛余光一直都注视着吕郢真,吕郢真则直直低头注视着台下百官。
忽然,风起,礼帽上的细带随风飘起。然而,礼服厚重,从高台上向下望去,紫绯绿青各色朝服依品级排列,黄色华盖边沿的流苏飘起,“叮铃,叮铃” ,金铃声被风声带起,飘散在整座乾擎殿的空间。
行至半途,吕光双手自两侧抬起。吕光振袖一扬,袍袖上的龙似要腾空而起,咆哮九天。
此时,鼓声出现,紧凑的鼓点随着皇帝的双手响起,人心,亦在随着鼓点跳动。吕郢真双眸雪亮。此次,他带兵平定青州柴弘之乱,皇帝龙颜大悦,御口亲封“神武德毅”亲王,位阶极高,虽次于太子,礼节却几乎与太子同级。
鼓声紧凑亦浑厚,在这样的环境里,鼓声显得格外庄严。他注视着自己的父皇缓步而来,身后的天官捧着六畜、粢盛、玉帛,黑白相间的礼服象征天与地。他看见黄色的华盖愈来愈近,最后停留于玉石阶之下,由侍从将其撤去。父皇从他身侧擦过,停步青铜鼎之后,他不得不依礼低头,却总显得不如太子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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