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富态的男人,正是江寄两年没见的父亲,此刻他正安抚着身边的女人,榻上还放着两个襁褓。
见江寄进来却没动,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美妇忙招呼着说:“这孩子,见了老爷都欢喜的呆住了,还不快进来让老爷看看。”
那外间站的年轻人中也有个走上前来,喊着他“弟弟”,拉他往里面走。
江寄浑身僵硬,混混沌沌看着这一屋子有哭啼有说笑的人,顺着身后的力道,跪下磕了个头:“父亲。”
江老爷江东韫笑着点点头,连声说好。
里里外外的人说着话,江寄终于能静下心来搞个清楚。外间那三个年纪大些的,也都是江东韫的儿子,皆不是同母。刚刚拉他的那个是二儿子江珲,是里面两个年纪大些妇人中,韦氏的儿子。而另一个中年妇人齐氏的儿子江锡,如今就算是江东韫的长子了。
剩下一个叫江淳,同江寄一样,母亲也去世了,独自一人来的江府。
而里面的妇人们就更混乱了,除了刚刚的韦氏、齐氏外,最早招呼他的那个女人是榻上那两个婴儿的母亲,赵氏。另外还有那个小男孩江炜的母亲钟氏,未有子女却十分年轻貌美的洪氏……
这呜呜泱泱的一屋子人,皆是在那正房夫人出殡后不到十日接回的,何其讽刺,何其恶心。江寄原先只觉得不想认这个父亲,想要离这个家远远地,可现在他却想留下来,冷眼看看这一大家子的后路。
华灯初上,各色的花盏将阁外整个院子都点亮了。
江东韫被一群人簇拥着,要去另一处花厅吃个团圆饭。一行人走得不快,江寄无意离父亲太近,而是跟着稍远些的位置,看着江东韫身边赵氏洪氏伺候着,还有江炜在一边讨好的说着话。
这么走走停停,等到了花厅,里面早已收拾好了席面桌椅,众人依次坐下,江寄坐在最尾,身边挨着江淳。
一道道冷热珍馐被鱼贯而入的侍女摆上桌来,因守着规矩,并没有人动筷。
江东韫颇为满意的看着这满满一桌的人,不住的点头:“这样才是一家人。”
他抬手,就有洪氏替他斟酒,江东韫拿起酒杯又扫视了一圈桌子周围的人:“过去这几年……让诸位夫人还有你们几个受苦了。”
“今日虽说中秋已过,但咱们家也算是真正团圆了一回,以后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周围的女眷们都红了眼,赵氏拿着帕子按了下眼角,又笑着说:“老爷说的是,您看,今日虽不是中秋,可妾室看着外头的月亮可比中秋还圆呢。”
江东韫拉着她的手点点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这是老天在体谅咱们家团圆不易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附和的应着,说起来应景的好话。
江寄冷眼看着,不禁转头想看看外头月亮,看看老天是否真的如此荒唐,可转头的那一瞬除了那轮半隐在云后的圆月,还有月光照映下,如同降了霜一般的前院中,那个独身驱着轮椅而来的人。
江寄一时间彻底乱了,眼前令人作呕的种种几乎让他彻底忘记了,宋徊亦是这江府中人。
可如今宋徊来了,在院外清冷高洁的月光中。而江寄自己,却陷在这酒肉靡费的酒席上。
第5章 松风
宋徊看了江寄一眼,却并未作出什么反应,还是向着江东韫拱拱手:“听闻今日老爷接了几位夫人、少爷回来,可惜宋徊身有要事脱不开,所以来晚了些,还请老爷莫要见怪。”
“你回来的正好,赶上开宴,快坐吧。”江东韫显然还是对宋徊还是有几分礼待的,向着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弟宋徊,生意上颇有几分本事……”
而后又特地转头对着几个孩子说:“还不快向你们表叔请安。”
江锡这次倒是做出了长子的样子,率先一步站起来,一副为几个弟弟做示范的样子,躬身向宋徊行礼:“小侄江锡见过表叔。”
江珲此刻便显出对江锡的不服,却仍挨着他站起来,向宋徊行礼。随后几个也一一起来问了安,宋徊只是带了笑向他们点点头。
宋徊来得晚了,席首江东韫身旁早已坐满了人,几个妾室见状颇有眼色的想要让出江东韫身边的位置,却被宋徊抬手止住了:“不劳几位夫人挪动了,宋徊腿脚不便,也不好去那太往里的地方,只随意寻处坐了就是。”
几位夫人推让着说:“这哪里行……”而宋徊却已驱着轮椅往席尾去了,正好坐在了江寄的身边。
那江老爷看了他几眼,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叫后来上菜的丫鬟往席尾处添了几道热菜。
而另一边,江寄低着头,却一直偷偷瞥着,直到宋徊坐到他身边来,却也不敢抬头正看他一眼。而宋徊虽然坐了过来,但一直都没有跟江寄说什么话,两人之间一直诡异的安静着,让江寄觉得分外难熬。
宋徊会想些什么呢?自己照顾的卖酒小贩成了自己表哥在外偷生的庶子。他会不会看不上自己这样的出身?江寄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思绪如今更是纠结成了一团,看得上看不上又能怎样呢?原本两人只是身份上有些差距,江寄想着努力赚钱,无论五年十年,总有一天是能配得上他的。而现在呢,他直接成了自己的表叔,即便不顾两人同为男子,那也是血亲乱lun……
江寄这一次是真正的,从身到心都凉透了,一只手在桌下紧紧地攥着衣角,耳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了。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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