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林彦弘自己这边的阻力,就已经足够让他辗转反侧、手足无措了,更何况李景承的身份,就是这段关系中最大的阻碍。
裕王府乃是梁州境内最尊贵的王府,身为裕王世子的李景承是裕王殿下唯一的儿子,是梁帝唯一的亲侄子。
即便不是先祖返魂,他也注定生而不凡,有朝一日要肩负着整个裕王府作为己任。
这也意味着,他要比旁人忍受更多的磨难、孤独和痛苦。
在他人生的前几年,那段在巫山经历的山寺生活,也许才是李景承此生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秋狩之后,官家已经毫不掩饰对李景承的偏爱,保不齐再过不久,他就会为自己心爱的侄子寻觅一位名门贵女为妻。
到了那时候,李景承要付出什么样的,难道抗旨不遵吗?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今上不会插手李景承的婚事,但他和裕王殿下也绝对不会坐视李景承没有婚事。
到时候天子一怒,就算林彦弘有陪李景承走过刀山火海的决心,他能忍心让所有自己牵挂的人也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并让他的李景承失去血浓于水的亲人吗?
李景承和他,都不是了无牵挂,只有彼此的人。
其实,这种惊世骇俗的感情,是有前车之鉴的。
林彦弘在进京之后,才偶然听李景承提过一件陈年旧事,关于青桐书院的瞻河先生,和那位看上去玩世不恭、实则学富五车的璧山先生的陈年旧事。
在青桐书院,众人皆知瞻河先生夏骓和出身京城世家的璧山先生王鹭丘关系极好。
两人皆是王相门生,少年与青年时在天京的国子监,乃是震慑天京的天才,还曾一度被人称为“京城双璧”。
然而就是这样才华横溢的两个人,一个忽然远离了故土天京,一个连当年的殿试都未能参加,最后双双归去,不曾于朝廷担任任何官职,甚至年到中年也未曾成家,令人无限唏嘘。
若说瞻河先生是因为沉迷学问而不娶,但璧山先生又是因为何故,要孤身离开天京,放弃大好前程到青桐书院任教,还大有终生不娶的意思呢?
林彦弘初时是没有察觉的,后来想想,即便自己当时察觉了,恐怕也不会懂这其中的“道理”。
直到李景承告诉了林彦弘一些旧事,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可若此事为真,那瞻河先生和璧山先生放弃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官位和故土而已了。
林彦弘可以想象,但凡璧山先生对王家有一丝留恋,瞻河先生对身为老师的王相有一些愧对,这个离开的过程就无比艰辛而痛苦,带着撕裂皮肉的痛苦。
所以,即便他们为了彼此放弃了很多,甚至还因此躲得远远的,躲到了青桐书院里……那又能如何?
他们可以在学生面表达出一丝一毫对彼此的情谊吗?他们不能。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但凡揭开了这层纱,无论是他们俩,还是王家,都会陷入混乱的局面,这点毋庸置疑。
若王鹭丘与王家隔断了联系,是他为这段感情付出的其中一个沉重代价的话,那为了保全王氏一族的脸面而无法与瞻河先生顶天立地站于阳光之下,就是他要付出的另一个代价。
林彦弘不是璧山先生,也不是瞻河先生,他无法猜测,他们到底幸不幸福。
他只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不看,不听,不想,把所有情绪和秘密都藏在心里。
今日,舅母离开之后,林彦弘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
他甚至剖开自己的内心,正视了一些过去他从不敢轻易去探究的问题。
从何时起,他与李景承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最初那般模样,似乎已经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们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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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晚上李景承离开齐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好像彻底受了伤,不愿意再回到林彦弘身边,抗争,或者妥协。
林彦弘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连齐大人都发现了他的状态不对。
“弘哥儿是怎么回事,今日晚膳用得这般少?”齐大人目送面色有些苍白的林彦弘离开,忍不住问自己夫人道:“还有,你不是说正给他喝着滋补的东西,怎么这孩子脸色,比之前不补的时候还差几分?”
——呵,何止是晚膳用得少,听琥珀说,他连早膳和午膳也基本没进食!
齐张氏知道林彦弘有心事,旁敲侧击了几次,这孩子却什么都不说、
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对齐大人据实以告,心里盘算着自己这个舅母搞不定了,齐光严大人这个舅父出马,也许外甥能惧怕舅父威仪,不再隐瞒。
再难缠的外使都不放在眼里的齐大人听了之后,思索了好一阵子才一脸严肃地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齐张氏:“……”难怪原来听来给母亲请安的军家婆子说,要信男人靠得住,母猪都得能上树——真是话糙理不糙。
当然,这糙话听听可以,要真说出来,恐怕要把端方的齐大人气晕过去。
齐张氏撇撇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看呐,这情况似乎是从那天我跟他提及婚事时开始的,老爷你说,这两者件会不会有关联?”
——这少年知好色,则慕少艾,哪有听到自己婚事不先不好意思一阵的……可到了弘哥儿这儿,好事怎么就变成洪水猛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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