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致远耐心地听他说完,指节轻轻敲击台面:“瞿总,据我了解,观澜公寓销售业绩差不止因为业主坠亡吧?小区的配套设施完善了?消防系统达标了?承诺给业主的教育资源也还没兑现吧。”
他声音不高,特有的烟嗓又醇又厚,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质感。
瞿盛的脸由红转白,他万没想到路致远会这么不给面子。一时倒不知如何给自己找台阶下。
路致远也没想让他下台阶,说完想说的,站起身就要送客:“刘助,你送送瞿总。”说完,象征性和对面两人点点头,转身就出了会客室,直接回了顶楼的办公室。
一上午的等待换来10分钟的会面,不仅“礼物”没送出去,项目老底还被不留情面地揭穿。瞿盛脸皮再厚,此时也挤不出笑了。坐在原地,一张肥脸笑容尽褪,显出几分阴骛......
路致远的办公室位于顶楼,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午后阳光穿梭其间,携着秋意照进落地窗。他面朝阳光站在落地窗边,手机上是阮阳刚发来的短信:“大哥,我回家拿点换洗衣物。”
路致远抬手打字,回一句:“好。”
思索片刻后,按下语音再添一句:“我今晚有应酬,晚点回家。”
阮阳回复地很快,也是一条语音,声音暖暖的,带着乖巧和笑意:“知道了大哥。少喝点酒。”
语音播放完,刘力扬恰巧走进办公室:“路总,瞿盛已经带着小伶走了。”
“恩。”路致远转过身,五官隐在背光的阴影里:“悦庭酒店......约好了?”
“约好了。”刘力扬尽职回答,犹豫着开了口:“路总,我听说瞿盛的弟弟和鹰帮七爷有交情,我们这么不给人家面子,是不是......”
“派几个人跟着阳阳,确保他的安全。”路致远打断刘力扬,直接作出指示。
☆☆☆
阮阳举着手机,反复播放路致远发来的语音,心口的惊喜和郁结在对方沉厚温暖的嗓音里被熨平。他抬头,窗外是飞速略过的路灯和行人。
“还有半小时就到了。”出租车司机在前头搭话,他笑着点点头,表情有点疲惫。
今天下午,路致远才出门,李海的电话就进来了。他本意是通知阮阳参加他和万红的婚礼,但最后却一句句都在八卦阮阳和路致远的关系。
阮阳又无语又好笑,但又不知怎么解释。正犹豫间,又一个电话进来,来电显示:阮玉儿。
电话里,阮玉儿哭哭滴滴,暗哑的嗓音如一台破旧的鼓风机,说的人费劲、听的人心累。
阮玉儿说:“阳阳,能回家看看妈妈吗?”
她很久没有自称母亲了,一声“妈妈”说得既别扭又陌生,说完就开始哭。哭声断断续续、音调极高,难听又刺耳。
阮阳忍着挂电话的冲动,用尽量冷静的态度发问:“他又打你了?”
对面没回答,但哭得更大声了。
阮阳“啪”挂断电话,烦躁地靠近阳台沙发。没有路致远做人肉靠垫,沙发显得有些硬,硌地他胸口发闷......
半小时后,阮阳坐上出租前往城郊的老城区。午后街道空空荡荡,出租车行驶飞快,最后停在了一户老旧破落的居民楼前。
居民楼墙体斑驳,墙角边杂草疯长,三层楼连带一个大院,住了十几户人家,没一户出面打扫清理。
前几年曾传出楼房拆迁的消息,楼里的居民就开始日盼夜盼等待拆迁,每天想地都是拿着拆迁款住进新楼房。可惜拆迁消息传了一次又一次,政府文件却始终没下来。居民们在等待里泄了劲,把心头的怨气都发在了这座建了几十年的小楼房。
上了年头的楼梯扶手锈迹斑斑,转角处散落着垃圾废纸,阳光透过污迹斑斑的窗户照进楼道,不添明媚,反倒照出空气里飞舞的尘埃碎屑。
阮阳一步步踩着台阶往上走,一颗心跟着步伐的节奏,跳得缓慢又沉重。很多记忆伴着楼梯间的腐烂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记忆里有阮玉儿的尖叫、有自己年幼的哭喊,以及一张扭曲又邪恶的脸......
三楼的大门没锁,铁门被楼道口的风吹得来回摆动。阮阳深呼一口气,推开铁门走近屋内。
室内窗户紧闭,破旧的窗户上贴满泛黄的报纸海报,遮住了屋外阳光。
整个房间气味难闻,油味、烟味、霉味相混合,阮阳呛得连连咳嗽,摸索着找到开关打开电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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