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候来了几个小军爷,红着脸说要帮月大夫将细软送去帅营,淮栖忙抓了一个问怎么回事,才知道师父要搬去帅营的事,他想大概是这里一下挤了恁多人师父怕李歌乐休息不好,但这样一来有个想法便悄悄在他心里破土而出。
如果这里只剩下他和李歌乐,李歌乐是个心里不装事儿的马大哈,天塌下来也该吃吃该睡睡,只要睡着了打雷都吵不醒,加上他平日懒床惯了,绝不会醒太早,那他想溜出营岂不就万无一失了?
简直完美!
这想法迅速生根发芽,到他送几个小军爷出去,已然笃定一切都像命中注定般为他筹算好了的,这熟悉的地方此刻没了师父的身影,顿时觉得自己宛如出笼的雀鸟一般。
自由了。
到了晚上早早赶李歌乐去睡觉,待他睡熟了淮栖便蹑手蹑脚出了营房。夜风很凉,刚一踏出门去便打了个冷颤,扑面的雾气让他有一瞬间犹豫,然而这犹豫很快被那从未有过的期待吞没了。
那个苗疆人,他还在吧?那些狼,也都还在吗?他们真的会在那里等他吗?那地方还有没有别人发现?
他脑子很乱,跑得很急,身上很快升腾起一层热气来。他冲进树林,将脚下的枯叶断枝踩得噼啪作响,月光很淡,林子里隐隐传来古怪的声响,他却一点都不怕。
他奔跑着,一刻都没有停下。直到他看见了那熟悉的土坡,和土坡旁熟悉的身影——
“戥蛮!”
淮栖喘着粗气唤了一声,夜幕中这一声呼唤格外突兀,突兀得连淮栖自己都吓了一跳,慌忙收声,才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戥蛮安静地跪坐在狼窝前,怀里抱着什么,黑乎乎的一大团,淮栖看不清,担心地往前走了两步,见戥蛮微微侧过头来。
在月光下,那苗疆人满面泪痕。
“戥蛮……发生什么事?”
戥蛮只略略看了他一眼,便回过头去,声音暗哑:
“有人打伤了它。”
淮栖这才看清他怀里正那母狼,右前腿一片猩红血迹,半睁着狼目,看上去奄奄一息。他忙快几步上前,本能般矮下身来,仔细查看伤口。皮毛之下有一道半尺伤痕,深约寸许,未见骨,然而血流不止,恐伤及脉络。
几乎没什么犹豫,淮栖动作熟稔地拿出贴身带的药包,止血、敷药、包扎,一气呵成,那狼期间只将鼻子凑过来闻了闻,便服服帖帖受他摆弄,足见淮栖手法精妙,并未弄疼它。
戥蛮一直安静地看,目光深不可测,然而淮栖低着头忙活,丝毫未曾察觉。
“师父常常为些受伤的野兽医治,也教过我不少,只是这药要勤换,伤口不能沾水,再多些时日便能跑能跳了,不碍的。”
戥蛮微微勾了勾嘴角,轻声道:
“听起来,你师父是个好人啊。”
淮栖立时满脸都是崇敬,认真道:
“是,我师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戥蛮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这沉沉暮色中略带着股诡异,就好像是,轻蔑的嘲讽一般。淮栖以为自己听错了,仰脸去看戥蛮,却突然感到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毫无预警地按在了自己手上。
他吓了一跳,慌忙低头去看,却见那母狼半阖着双眼看着他,无伤的左爪正轻轻搭在他手上,然而这情形只维持了片刻母狼便撤回了前爪,起身一瘸一拐走到不远处,半卧下来盯着密林深处。
戥蛮瞄了一眼狼,又将视线移回淮栖身上,见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淡淡道:
“信赖的第一步,你做得很好。”
淮栖整个人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颤抖着看看戥蛮,又看看狼,小心翼翼道:
“我……我能摸摸它么?”
戥蛮慢慢起身伸了个懒腰说了句“下次吧”,便攀上一根低矮树枝闪身坐了上去,一语双关道:
“与野兽的相处之道,想学么?”
淮栖却只道他指的是狼,忙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衣摆,冲戥蛮用力点头。他手背上还留着那毛茸茸的触感,感觉太奇妙了,他还想要更多。
戥蛮靠着树干,对着月光竖起一根手指,缓缓道:
“秘诀之一,忘记它们是野兽。”
淮栖似懂非懂盯着戥蛮的侧脸,戥蛮的世界对他来说太精彩,每一样都让他感到新奇。他还想要学会更多,并不只是驯服一匹狼而已。淮栖摸向腰间,轻轻抽出那奇形怪状的夜箫来,这几天他一直研究这支乐器,却怎么也研究不懂。戥蛮侧头看他,轻笑道:
“有点难吧?”
淮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之前师父说过,对于不擅长的,不必勉强。可他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这世界那么大,好玩物什那么多,他都想试试。哪怕真的学不会,也不至于后悔从未曾经历。
戥蛮安静地垂下手臂来,轻轻拖住淮栖拿着夜箫的手,低沉道:
“不会,才有无限可能。”
淮栖像一时没能消化这话里的意思,瞪大了双眼望向戥蛮,直直对上月光下那双明亮的眸,竟觉得瞬间无法思考,只随着他动作将夜箫贴在唇边,戥蛮笑了笑,手指微微调整夜箫角度,轻声道:
“试试。”
那双眸子让淮栖无法移开目光,受了蛊惑般顺从地轻轻吐息,一阵低低箫音清泉般流淌出来,在夜色中缭绕不去。
戥蛮的笑容很淡,隐隐带着股藏不住的桀骜,在淮栖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他似乎在克制什么,可淮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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