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常。
除了供于堂上的一柄宝剑,自行离开了剑鞘。
出身苍玄的方式如虽然一直深居简出,醉心修炼与锻造,但他却也早就从师尊中听闻过沈墨轲,这一位小他好几期的师弟的名字。毕竟年方十六,心性气魄竟能与藏宝阁尽数宝具取得共鸣,以致于直接被震晕,而不得择其独属于己的灵剑……这样对于苍玄之人来说绝顶的奇闻异事,曾经为座下首徒的方式如不会不知道。
方式如随着沈墨轲来到藏宝阁,一是对于沈墨轲所携带的却邪与悬翦心怀敬意,二则也是太久没能进入藏宝阁,想要回到此处感受至灵之宝具的气息。
踏入藏宝阁时,方式如果然听见了藏宝阁内宝具“蹭”的一声异常精神的齐鸣。
方式如知道,这声齐鸣是对于沈墨轲的敬意和认可。
方式如的师尊,浸淫痴迷于锻造宝具,能与宝具沟通的纪孟真纪阁主在进入藏宝阁时也能得到这样的礼遇。
然而,方式如却也没有想到,竟然有宝具会仅受其内栖居之灵的驱使,不受任何人召唤,便自行出鞘,飞至来人身前。
而且,这柄剑,还不是普通的剑——是夏禹所铸神剑之五,惊鲵。
“惊鲵……”沈墨轲显然也是认得这柄宝剑的。沈墨轲恰踏入藏宝阁时,惊鲵便离鞘而出。
沈墨轲低着头望着飞至身前闪着莹莹蓝光的宝剑喃喃地念着这柄神剑的名字。双手轻轻的托住了惊鲵那漆黑细长的剑身。
沈墨轲认得这柄宝剑自是应当,御琼之人都能唤得出祂的名讳才是。
但是方式如却也对沈墨轲的反应颇感意外。他和沈墨轲先前并没有任何深交。甚至,自始至终,他们说过的话也不过是通启峰前的那几句而已。
可方式如却也知道的清楚,沈墨轲的心性应当是如何的沉毅、开阔与坚韧。
——因为宝具的“灵”不会骗人,受宝具敬重之人,必定也是人之灵杰。
这也是方式如在初见便对沈墨轲如此敬重的原因。
可是,就是这样的沈墨轲,在看见惊鲵的时候,清隽淡然且年轻的面庞竟显得有几分沧桑,连一直沉稳清泠,不见分毫撼动的声音在此刻也出现了几分失神和颤抖。
沈墨轲轻唤惊鲵的语调,让一向不问人之世事的方式如听得都感到心痛。
是了,方式如想起来了,除了却邪和悬翦,惊鲵也是近期曾在现世再度扬名的灵剑。
惊鲵是被褚聿座下一极为年轻的徒儿拔出的。那人也是御琼山派中颇为惊才艳艳之人,可惜于二十年前的凡魔之战身陨,属于他的宝剑惊鲵也在那之后回归了藏宝阁。
沈墨轲站在方式如身前几步。
方式如既然已经知道沈墨轲身怀褚聿亲传的掌教印,那么这便是应有礼数。所以他并未看得清楚沈墨轲的神色,只是听见了几次短促的抽吸,还有一滴水珠轻轻的溅在地板上的声音。
方式如不是多言之人。他只是沉默的看着沈墨轲将惊鲵收回了剑鞘。沈墨轲微微的侧身挡住了自己做诀的动作。可是方式如却也能够感受到惊鲵的情绪,祂是及其不愿进去的,但最终还是乖乖的听了话。
而后,沈墨轲依着礼制,在礼毕后将却邪与悬翦归了位。这才回过身,却也还是一步一步的走着,走到了方式如面前,同一直在门口等待的方式如行礼道:“师兄久等了。”
方式如还礼道:“掌教客气了。”
见方式如的称谓改变,沈墨轲的神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笑了笑,还是一如初见时的温润如碧玉。
“恰才一路行来,见我派内人气多了不少,衣裳制式也与以往不同。”沈墨轲笑道,“二十年前一战,我派折损英才无数。当年入峰闭关时,派内还是一番冷寂凄清的模样。墨轲只在闭关时,闻师尊说了几句,却没有想到出关后变化竟然如此之大,竟然是比我当年入派时要热闹了许多。”
沈墨轲只是寒暄语调,说话不疾不徐,声音清泠,让人听了神思也不禁沉静下来。
方式如沉默了一下。
他向来不理与人交往之事,却也并非心思不通透。沈墨轲一番话,是在询问他当今御琼山派的情势如何。
沈墨轲的话语说的亲切,处处透着关心本派发展的真情。方式如望着沈墨轲那双清亮关切的眸,心中无法不生敬意。
这位已然是独步天下的化神修者身上竟然没有一分恃傲之气。手握掌教印,身有化神能,在出关之时,明明有破空瞬移之能,却也不给他们这几个——他明知道此刻最忌惮他的几人,示以威慑与威力,而是如同往常的师兄弟一般行礼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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