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商却好似明白她的一个字里头有多少甜度,清楚地把握到了,释怀地轻松一笑:“我猜也是。”
“很抱歉早饭后就喊你出来,应该吃不下东西了吧。”语罢他叫来服务员,“两份小蛋糕,帮我送到一中教职工宿舍三栋401。”
那是林声家。
“还没有向你介绍过我,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叫卫商。”他伸出手来,像是对着一个成年人那样。
郑念初沉默着和他握了握,这个仪式草草过去,她却仿佛真的又重新认识了面前这个人一遍,他不再是父亲找来的奇怪的律师了,而是带着妈妈的色彩,浑身陡然明亮起来。
头顶一撮头发蠢蠢欲动地抬起一点,不为主人所知,被对面探过来的一只手往下按了按。
郑念初赶紧跟着压了两下。
她问:“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你忘了?”
“好像忘了。”
她还记得妈妈接她,带她晨跑,自己却原地坐着。带她去学琴,跳舞,从学校拐到老师那里,傍晚乘着晚霞回家。
好像每一天都这样,那几年全是这样。但是不可能,她不可能三岁就学琴了,也没有人会放任着三岁的孩子自己跑步。这样,和妈妈在一起的记忆还要大大打个折扣,剩下来的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是三年。
卫商对这种情况不置一词,只说:“很难说,人是不能这样定义的。不过她菜做得一般。”
“最近很忙,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会和我的未婚妻到燕城去。你要跟我走吗?”
燕城。记忆中的城市,繁华,喧闹,整夜亮着灯火。她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听卫商提起时却有些恍惚,似乎它只存在于记忆之中了。
回到燕城吗?
“不。”她果断地拒绝。
卫商:“到燕城去,我做你的监护人,如果你和我女朋友相处得不够融洽,你可以自己住。我相信你有独居的能力。”
这样吗?自己一个人,生活足够简单了吧,比现在还要简单,是她曾向往的孤独。她已经试着独处了很久,会做饭,会用洗衣机,很多人都做不到这几点照样活着,她当然也可以。
可是要走吗?
不必和林声妈妈之间互相小心翼翼,不必挤在一间卧室隔开的小小空间里,也再也不必和虞嘉月处在一起忍受她阴晴不定的脾气。
“不了。”她还是这样说。
卫商被拒绝了两回,仍没有放弃。“你现在在林老师家住是吗?”
“嗯。”
他继续引导:“真的不跟我走吗?我教你怎么在律师行业里站住脚,做这行很赚钱。”
钱。
这个字瞬间爆破了郑念初的坚定,布满细小裂缝一样摇摇欲坠。她很不想给人带去麻烦,如果没有林声和她的一家人,郑念初大概在卫商提出时就答应了,如同那天在楼下喂着大狗时的情节。卫商说做她的监护人,她很感激,没有说什么二话。
可林声一家一旦接受了她,她就很想死皮赖脸地待在较为拥挤的空间里,和林声挤着小床。
对于没有住所的郑念初来说,燕城是归处。而对于现在的郑念初而言,燕城,那太远了。
可是,抚养一个孩子对卫商来说很轻松,对林家却未必。卫商说这话,不是真要让郑念初学法,而是提醒她,考没考虑过林征望夫妇的经济条件。养她当然不至于难以负荷,但也绝对不算轻而易举。自己要这样去要求别人这么做吗?凭什么呢?未免也太自私了。
卫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挣扎,看着她眼中的天平渐渐向自己这边倾斜,终于,平衡猛坠。
她已有了决定。
他却在她出声之前又问:“在林老师家过得还不错吧?”
“是。”郑念初点头。很开心。
卫商:“那就继续住下去吧。”
郑念初疑惑地看过来。
“你父亲本将你托付于我,就给了我一笔钱,你应该知道。在这个小城里住到成年足够了,至于成年以后,”他看着那女孩的眼睛说,“你应该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郑念初没有问那个数字,她相信卫商的话,也相信父亲绝对不会真的叫尤敏来养他。人都有糊涂的时候,也不至于一辈子总是糊涂。郑风一旦清醒一时,就会明白尤敏是无法履行她的承诺的。
最重要的是,尤敏根本不能带着钱独善其身。
“我会把这笔钱直接给林先生,你同意吗?”
郑念初点头。
她不用离开,这真是太令她欣喜了。内心激烈的挣扎仿佛是到了劫后余生的时刻,溃散得一干二净,如飘在云端。
“不要去问这笔钱有多少,你只要知道它足够了。对了,”卫商突然邀请,“要去看看你父亲吗?”
郑念初并不惊讶,卫商之前叫了送餐,她就知道后头肯定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郑风瘦了很多,却不似之前憔悴。判决书下来之后他浑身一轻,反倒睡得很香。
郑念初平静地向他坦白:“他说如果我愿意,他会帮你。我拒绝了。”
父亲愉悦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后僵了僵,有些不敢相信女儿的薄情,只是视线刚一碰到旁边的卫商,那双藏在镜片后好似明镜、洞彻的眸子,就如遭电击似的敛上了刺痛的眼皮。
“你做的对,我有罪。”他说,“我有罪。”
告别无非就是那几句话,不说很薄情,说出来又干巴巴。倚仗着特殊环境带给她的气氛,郑念初干巴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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