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皇帝很镇定,没有滥杀无辜,也没有自暴自弃。
阮镇复杂地看着低着头挽着袖认真临摹字帖的虞乙。虞乙看上去已经不是那个任性自我的熊孩子了,他身上杂糅着的沉静和傲气,颇有几分阮息的影子。
小皇帝鬓边的碎发垂下,遮住了看不出情绪的眸子,他的笔尖勾画,一个雾霭沉沉,万木峥嵘的森林便跃然纸上。虞乙小心地提起纸张,偏头看了会儿,低低地笑着道:“哥哥,阿息回来了。”
浮在空中的阮镇这才发现虞乙额上那点,缀着的殷红。
阮镇的任务被轻松完成,拥有责任感,做一个好皇帝对虞乙来说可能很难,可对阮息而言,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
阮息愿意为了阮镇的安全提前陷入沉眠,愿意消耗自己的力量唤醒其他两个人格,现在让他为阮镇暂时做一个好皇帝,怎会推脱?
阮息继承了主意识,最清楚不过游戏的规则,只要阮镇的这个任务完成,阮息就能真真正正地跌入它的掌中,哪怕阮镇觉醒了记忆,也木已成舟。
精心编制的牢笼,以爱的名义,牢牢地扣住阮镇,用爱情去消磨他对自由的渴盼,阮息很庆幸,自己成功了。
在阮镇认出阮息后,白虎将本属于他的记忆尽数归还。
阮镇本来是个大大咧咧的猎神,快活地躺在属于自己的广袤森林里,他走出家乡,因为他拒绝安逸,现在,他的家长寻来了。
阮镇突然明白了黎稚漫无边际的孤独和自卑,追逐太阳的虔诚;阮息渴望得到他的偏执,与生俱来的冷淡,一遍遍更换假面的讨好;以及小皇帝的任性黏人,对他莫名其妙的恋慕。
爱美人不爱江山,是小皇帝,也是森林本意识。
他的爱人,匍匐在地上追逐着他脚步的爱人,阮镇本应该责怪它的自作主张和深沉心计,心软来得迅猛,阮镇没能沉下脸色。
阮镇无父无母,于森林几百万年的期盼下诞生。
在一片银白温柔的月光下,他□□地躺在毛茸茸的草地上哇哇大哭,他是有力气的小孩,哭起来不知疲惫。那一夜,夜莺婉转的歌声彻夜不休。
阮镇开始走路了,他很莽撞,总是跌倒,大榕树低垂下直指云霄的树枝,耐心地牵引踉踉跄跄的小孩走路。因为过于在意,整棵树呈抱拢的姿势护住小孩,阮镇顽皮,总会突然跌入树叶里,大榕树无奈而宠溺地抖动繁密的枝条,沙沙作响。
阮镇开始抽条,他一天比一天更高,肉嘟嘟的婴儿肥随着个子的长高消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天清晨醒来,他都会收到礼物,有时是一株饱蘸露水的月季花,有时是一串红艳艳的殷桃,有时是一只肥美的小猪仔。
森林,爱上了它的少年。
随着阮镇一天天的长大,他开始不满足困于一方天地。
他充满着好奇,活力,和探索的yù_wàng。
森林急于改变自己,亿万年前,它是大地上的唯一主宰,那时候除了冰川,到处都是它的国土。
可是它太寂寞了,它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它幻想着这个孩子是甜糯的,爱撒娇的,柔弱的,是一株需要尽心伺候的月季花。
它用自己生命力向冰川换取了这个机会,在他的领域缩为十分之一后,一个孩子诞生了。
他和它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他野蛮,好动,顽皮,在他长大之后,他是健壮,坚强,俊美的主人。
森林觉得,自己被他主宰,为他沉沦。
当那个孩子对溪自照的时候,连鱼儿都会避开,森林的意志拒绝分享。
当那个孩子行走在草丛里,森林忍不住为他开路,剥离一切硌脚的石子和生物,用青草铺就软毯。
森林为他失去了自己的危险性。
森林让他失去了探索的兴致。
一个过于安逸的环境,一个过于溺爱孩子的家长。
阮镇开始计划逃离,他砍了许许多多的树干,日夜不休地收集粮食。
森林以为他在玩游戏,他总是这样,脑子里有数不清的古怪点子,时常捉弄榕树,逗弄夜莺。
森林温柔地注视着他,贪婪地收集每一滴从他身上淌下的汗珠,殷勤地为他提供食物。森林不敢露面,暗藏危机的森林并不好看,青年却只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阮镇走出森林的那一天,森林正在陷入长眠。
它等待了太久,从这个孩子还是吮着大拇指好奇地看向四周开始,一直等到了这个孩子长成了健美的体魄。
森林渴望拥抱他,实实在在地,真真切切地拥抱他,而不是藉由月光抚摸他的身躯,让夜莺代替它的爱语,凭借大树保护他的安全,让月季赢得他的笑容。
森林再一次付出了代价,为自己的实体,为自己的美貌,它陷入沉睡,再醒之时,那个青年走进了别的世界。
青年朝着太阳跑去,直至脱离森林的掌控,他勇往直前,毫无留恋。
无数个小千世界,无数个思念的日子,森林失去了它的猎神,冰雪席卷了大地,厚厚的雪掩埋了那个孩子来过的痕迹。
白虎听命而来,为找寻它们顽劣的主人,他在外面游荡,乐不思蜀,拒绝温柔的慈声召唤。
他遗忘了一切,却保持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与生俱来的好奇。
森林将自己的意识撕成碎片,它的青年,总是追求新鲜感,厌恶一成不变。
而森林却只有一个,只有将自己的意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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