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说的这些剂量已经很大了,指挥官。”
钟晏钻进被子里,总算听出来这个有点耳熟的男声是谁——纳维军区的首席医疗官尉岚。已经是凌晨,想必对方又是从睡梦中被艾德里安的通讯叫醒,但他的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地清醒镇定:“您不要擅自加大药量,再多容易引起强烈副作用。也不要擅自给患者服用别的同效药物,有些会有相互冲突,影响药效。”
“好吧。”艾德里安勉强把手里的那个药盒放下了,“有什么情况我再联系你。”
钟晏见他挂了通讯,慢吞吞地问:“给我吃的预防性的药吗?”
“不然呢?”艾德里安没好气道,他走过去给钟晏提了提被子,又掖好边角,确保他完全被裹好,就只剩下眼睛额头露在外面,“等着,不要乱动,我去给你倒水吃药。”
“我没有找到。”钟晏没头没尾地说。
他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有些模糊。艾德里安下意识地问:“什么?”
“戒指……没有找到。”钟晏失落的说,“你是什么时候扔的?这种仿生水池不是……不换水的吗?我摸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是不是之前质检的时候不合格换过水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概是见艾德里安的脸色不太好看,又道:“我不是想偷你的戒指,我只是想看一眼,看一眼长什么样……对不起,你别生气……”
他们半个月前在学校里重逢时,钟晏全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今天却说了很多的对不起,可艾德里安却没有享受到胜利感。
扔到了池塘里,只不过是他随口一说罢了,他没料到钟晏会当真,也忘记了是有窗户可以通向后院的,最重要的是低估了……这件事在钟晏心里的重要程度。钟晏未必没有想过,当时他急着要出门办事前随口抛下的一句话是真是假,但是为了那么点可能性,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尽全力去找了。
艾德里安心里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这疼痛不尖锐,但足够叫人不能忽视。
“我没生气。”艾德里安尽力和缓地说,“别胡思乱想了,我去倒水。”
看着钟晏一声不吭地吃下了所有药,艾德里安拉过桌边的椅子坐在他床边,钟晏疑惑地看着他。
艾德里安不太自在地说:“我给你守一夜。睡吧。”
很多年前,每逢钟晏病得厉害,都是艾德里安给他守夜。
“没事的。”强力的安眠成分迅速发挥了作用,钟晏的眼睛半阖,几乎已经陷入了梦乡,他喃喃道,“我没事的,你快去睡……明天,你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大量的预防性药剂服下去,钟晏仍然在清晨到来前起了高热。
被子已经在挣动间散开了,艾德里安一直将他的手脚往被子里放,但钟晏体温过高,在昏睡中一直锲而不舍地试图掀开被子,艾德里安最后只能用被子将他卷了卷,自己半坐到床上将他连人带被子单手抱在怀里,这才空出了一只手操作终端。
钟晏在他怀里不安稳地小幅度挣动,喃喃呓语:“我的,我……”
“什么?”艾德里安问,担心他是想喝水,将他向上抱了抱,附耳贴到他唇边。只听钟晏模糊不清道:“……我有过……我的大海……找不到了……没有了……”
大海是什么?艾德里安百思不得其解,盖章确定了这是梦话,再次拨通了尉岚的二十四小时工作通讯。
“指挥官,怎么了?”尉岚接起来,不待艾德里安说话,就问,“没压住?”
“我就知道那些常规药压不住。”艾德里安说,“现在叫醒他吃二期的药吗?”
“怎么会压不住呢?不应该啊。落水受凉,这情况也很常规,不至于用特效药啊。”尉岚这些年一直待在军中,从生死线上拉回过无数战士的生命,居然在一个小小的风寒上判断失误,颇有些惊奇,“怎么个压不住法?”
“高烧接近四十度,昏睡不醒,根据我的经验初期不赶紧吃特效药的话,很快就会恶化成重度病毒性感冒,各种并发炎症。”艾德里安说,语气里颇有些久病成医的无奈,随后他听见怀里又溢出一声呢喃,补充道,“对了,而且还在梦里胡言乱语,这以前倒是没有过,是不是很严重?”
尉岚沉吟道:“今天没有手术,我白天过去一趟吧,总用特效药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先把患者唤醒服用昨晚——今天凌晨,我说的二期药。”
“好,麻烦你了。”艾德里安说,迟疑了一秒,又叫住了尉岚,“等一下,你白天从总部过来吗?”
“对。我早上要先去医疗处。”
“你……”艾德里安看了一眼怀里的人,钟晏微微皱着眉,梦里也显出极不安稳的神色,他的头枕在艾德里安胸前,原本柔顺的黑色头发现在汗湿而凌乱。
这件事要真算起来,是他的错。艾德里安闭了闭眼,嘱咐道:“你来的时候去总部餐厅买个蛋糕一起带过来。小一点的,一个人吃的,不要大蛋糕。”
即便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尉岚,也因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要求愣了一下,但首席治疗官不愧是首席治疗官,他不仅镇定地应下了这道命令,还进一步问:“品种上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艾德里安给他传达自己多年前给钟晏买蛋糕的心得:“哪种都无所谓,你直接让店员给你推荐死甜的就行了,越甜越好。”
注:心肺复苏应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交替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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