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东海边水贼大势已去,就算还有余风余浪,到底也有裴来云协助林家,如何也再搅不出大事。眼下唯独令林家父女难舍的,就是这么些年好容易与陆莲稚久别重逢,却如此短短一月就要再度分别,重见又是不知何时何日。
林会叶站在车马道边,塞了好些东西在陆莲稚袖袋内,絮絮说了会儿话,又交代了好些事,到最后相视无言,才终于将陆莲稚抱在了怀里,几乎要眼泛泪花地心儿肝儿妹妹叫了一气。
林会叶从小便将陆莲稚视如亲妹,更何况陆莲稚幼年失恃、少年失怙,至今已然是孑然于天地,如何能教她不挂念于心。
“阿姐勿念,莲稚会常常传书通信的,”陆莲稚被林会叶搂在怀里,笑眯眯地安抚道,“从前不亦是这般,说定了见字如面么。阿姐只需知道我无论到哪里,都定会令阿姐明白我平安无事的。”
“阿姐日后若是有何难处,也还一定毋要迟疑,唤我才是。”
依依惜别间,天光渐渐清亮,水天相接的昏黑之色为一道清光破开,流光肆意倾淌于粼粼海面。一时海上日出,万丈金芒。
十月中旬茫茫东海,杳杳离期倏然而至。
无论如何的仓促不舍,陆莲稚终将作别林会叶。林会叶放开了她的手,立在原地看着她同亓徵歌坐上了北上朝京的快马急车,前行远去之时,轮辐滚滚,烟尘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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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日,大雪节气。
一路快马加鞭,累坏了不知多少马匹,换了不知多少铁蹄。崇明凭着郡主信物,一路将马车快鞭行至了清平王府前。
冬日里行道边的槐柳树悉都落尽了叶,只剩下柳树朦朦胧胧的枝条在萧瑟凝滞的冬日氛围中,仿佛一片片垂髫一般。
崇明自从进了朝京城门,便不再似前路那般姿态疲软,而是挺直了腰板蓄势待发,待到马车亟停的那一刻,她便如同离弦箭般单手撑着马车边跳了下去。
崇明在前如同一阵风似的,全然不顾旁人便冲进了清平王府之中,留下了身后卫况带着亓徵歌同陆莲稚二人常速走了进去。
甫一跨过清平王府门槛,便能闻得到一股极为浓郁的药味。亓徵歌辨认一番,竟是几味万分熟悉的药材,药方倒是十分像是一位故人手法。
她哼笑了一声,眼神闪过几丝兴味。陆莲稚离她最近,察觉到了这一声清浅的笑意,不由得偏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亓徵歌微微摇了摇头:“此地药息,像是我一位故人之作。”
陆莲稚见她神色有些微妙,但大体可以归结为愉悦,不由得忆起她先前话语,福至心灵:“是你师妹已经到了?”
亓徵歌唇角翘了翘,拍了拍陆莲稚手背。
此间卫况领着二人已然走入了府中厅内,崇明动作快,早已脱下了外袍,跪在了高坐厅前的一位妇人脚下,脸埋在了那妇人膝中,正絮絮地说这些什么,看不清楚神色。
卫况领着二人甫一进入厅内,那妇人便抬起了眼眸看来。
早先便听说过长河大长公主是个厉害人物,如今一看,光是这不怒而威的眼神,便已十分慑人。
长河面上看起来仿佛十分和煦,但眼神到底带着十分沉重与锐度,经历了年轻一辈没有的时光沉淀,竟令人下意识便想要错开目光。
崇明听见响动,也立即从她母亲膝下站了起来,为二人荐道:“母亲,这便是我方才同你说的亓姐姐,容决谷亓徵歌。”
“还有这个……是……陆莲稚。”崇明看着陆莲稚,语气颇有些别扭地为她母亲介绍道。
长河早些年听崇明念“陆莲稚”这三个字,早已是听到耳根发疼。那时候崇明还不过是个十五岁上下、极度骄纵跋扈的小丫头,成天里想着如何同陆莲稚斗狠,三天两头便要整出些愁人事端来。
长河那时候远远见过陆莲稚几面,龙姿凤章,少年飞扬,倒是十分好看的一个孩子。而今两年未见,更是已然出落成了红尘难觅的一段姿色。
崇明这两年中的变化,长河悉都看在眼中,知道她是如何从一个跋扈无双的骄纵孩子成长成为了一个能够担起责任的少年,这些成长,说是陆莲稚施加于她的,其实也并不为过。
崇明总是想要同陆莲稚较量,无论是武道还是心xi-ng,都在心中将自己与陆莲稚作比较。
早些年或许崇明是过于无理取闹、无法无天,但如今看来,四处游方历练的崇明却当真变了不少。长河看着眼前挺拔英姿的陆莲稚,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崇明,一时竟然生出了十分喜爱。
长河细细观察了陆莲稚片刻,才点了点头,行止间端庄沉敛又不失敬意:“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亓徵歌有容决谷千金这个身份,自然成了主角,长河长公主同她一问一答地谈论起了清平王的病情,也就顺着谈论到了这满府的药香何来。
“贵谷前些时日遣来了一位名医为我三弟医治,”长河神色微有些疲倦,但仍然姿态十分端雅,“不过几日下来倒是并没有什么进展。亓姑娘既号容决谷首医,不知可有其他妙法?”
亓徵歌微微抿唇,神色微妙:“大长公主所说府中已来的那位,可是我谷中曲闻竹?”
长河点点头:“正是。”
亓徵歌微微叹出一口气:“殿下有所不知,方才依言,王爷恐是体内积毒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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