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转头一看,帛书正在枕下,便握在手中。这书信乃是南朝旧时的大臣写给皇帝的一封奏折密函,陈说因己一念之故,痛失一盏琉璃杯,再也找寻不回,于是只得费尽心思做了这件珊瑚灯,作为补偿。
而慕容离也直到看到这封密函时才知道,慕容家祖传的秘密,心心念念不忘的传家之宝,竟是别人的陪葬。这事说出去,怕是笑掉别人大牙。但两国相争,寸土不让,这宝藏也值两千多万两白银,既然宝藏已到手,自然不可能再退还回去,也只有笑纳了。
只是这张帛书自是不能被旁人看到,否则本是无主之物,忽然变得有名有姓,委实令人不舒服。这帛书写得含糊不清,也不知藏着怎样的隐情。但显然这宝物和大燕关系不大,当下命了马仲炎拿了蜡烛,将这帛书烧掉。
“皇上,殷岛主吃了大亏,极是不快,他是大燕盟友,咱们这就回大燕了么?”
“殷岛主怎会善罢甘休?”慕容离烧了帛书,又觉浑身乏力,打个呵欠,说道,“腾龙岛兵力不足,此战会败,早就在殷未弦意料之中,我们早有约定,日后大燕从北面攻打南朝,好使南朝无心顾忌他在海上劫掠,哼哼,他让的是如今毫无用处的宝藏,咱们出的是将士马匹,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皇上要出兵南征?”马仲炎和舒坤瑾对视一眼,脸上均是喜色。
“南朝出海打了这一战,虽是兵力有损,但获利更多,大军战心未去,若是趁机南征,也讨不得多大好去,权且虚应殷岛主罢了。”慕容离无意多说,只道,“两位都是将才,战术武功,都可称道,但时局还须多加揣摩才是。”他说到此处,忽然不停地咳嗽起来。
“请皇上保重龙体……末将先行退下了。”
慕容离摆了摆手,让二人退下,说了这几句话,便已觉困倦之极。从未想过会有这场重病,也从未想过重病之时,竟会有千万种脆弱念头,只觉天下人都对不起自己,特别是南朝皇帝,简直该杀之至。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脑中尽是萧钧天和龙靖羽含情脉脉,将所有人视为无物之景,只觉生平大恨,莫过于此。原先只是稍稍的不快,在这场重病之中,像是放大了无数倍,原先强自克制的念头,宛如浪潮一般,汹涌而来。
无论如何,这宝藏终究是到手了,虽然大半无法变卖,但这宝藏中还有不少黄金,暂时可解国库虚空的燃眉之急。
那些不该想的念头,绝不可多想。
他慢慢收紧了拳头,心神恍惚,一声脆响,剧痛传来,一节指骨竟已被捏碎。
第146章 番外 2
如果两国不是势同水火,而且那人的身边再也不出现别人,或许他们之间,倒真有可能。不过事以至此,又有何话可说?
从最初下了决断开始,从那日他将那人双手奉送他人之时,早已断绝了一切可能。如此深仇大恨,如果他们再次相见,那人寻着机会,必会一剑将他刺死——可惜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慕容离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为帝者,既对别人残忍,也要对自己残忍。自他登极以来,便从未犯过任何一个错处。他自认比起来,萧钧天在这一点上远远不如。即使萧钧天幡然悔悟,知道身为帝君便要断情绝欲,失去的也已太多。
回到大燕已有三个多月。黄金在南朝兑换成白银,运出关已是极为容易,可解大燕的燃眉之急。他所忧心之事终于可以放下了,而另一件事却时常在心头萦绕不去。
萧钧天自称活不过三个月,如今期限已到,南朝的探子仍然没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反倒是说南朝皇帝每日早朝,从不间断,而且在朝堂之上j-i,ng神极佳,倒有好几名朝臣因事被他痛骂得狗血淋头,想来他在星峰水峡所说的自然是谎言。
慕容离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只是抚摸着指环上的猫眼石,露出嫣然的微笑,让身边随侍在侧的内侍们都低下头去,不敢多看。燕帝男女不忌,在他身边美貌的宫女内侍,都曾经承过皇帝的雨露,皇帝讨论正事时虽然严肃谨慎,平时却是跳脱好色,偏又j-i,ng力旺盛,令人又惊又羡。
慕容离手中的指环乃是从宝藏中随意拾取,慕容离因见它光芒流转,深不可测,于是十分喜欢,戴在指上,做个纪念。心中每想到萧钧天若是知道宝藏落入仇敌手里,当不知如何愤怒,便更是得意。
“皇上,腾龙岛的使者带来消息,说是有密信送达,要不要接见?”
“传旨召见。”慕容离十分温和地道。虽然他此时是在御书房,在此接见于理不合,但大燕的规矩自是不如南朝一般严厉,他若是那人,在那南朝宫中,当真闷也闷死了。
腾龙岛的使臣原本已在外等候,听得宣召,便缓步进门行礼,献出密信。
慕容离脸上的笑意还没退去,看过信后,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他身边站着的内侍大着胆子,偷瞧了一眼,心跳已如擂鼓,只见上面写道:“萧钧天于昨日病重不起,南征正当是时,期阁下践当日星峰水峡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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