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绥心无所惧,正欲盘腿坐下来陪先人们共度中秋佳节,猛听得遥遥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久经沙场,听得出那是在雨中不顾一切狂奔的脚步声。他在追击溃退的敌军时听过,很虚弱然而很疯狂,因为只要慢上半步,就会被踏死在马蹄下。那是一种挣命的声音。
深夜宫禁,能如此肆意狂奔的天下只有一个人,炎绥背手转身,嘴角不由带上淡淡笑意。
炎靖浑身s-hi透,奔入宗庙,带进一霎秋风秋雨。长明灯一时明灭不定,映在他面上,雨水滑过他俊朗的眉棱,坚毅的下颌沉沉滴落。“你知不知道层秋去了哪里?”
炎绥一切安逸神色立时消散不见:“林相不在林府?”
炎靖雨s-hi的面容一片惨白:“他根本没有回去林府,也没有回入月山那里。他离宫之后,再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朕命京兆尹彻查帝都,方才他派人来报,说——”他容颜几乎有些扭曲,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难以言语,深深吸气,一字一顿地道:“发现了宫中的马车,还有六具尸体。朕让人去看过了,正是层秋离开那日乘的马车,那六人是随行扈从,皆是一剑封喉当场毙命。马车和尸体居然是被抛在逾山,直至今日才被发现。”
炎绥闻言也不由冷抽一口气。逾山外围虽然守卫森严,内里却几乎无人走动,只要能避开守卫耳目,将尸体扔在逾山,若非炎靖下旨彻查,就是一年半载也决不会有人发现。看来劫走林层秋的不仅是江湖好手,行事更是缜密周严,滴水不漏。
炎靖死死盯住炎绥,不放过他脸上丝毫表情,沉声道:“皇叔,层秋离宫之前,最后只与您说过话。”他从未唤过炎绥皇叔,炎绥听得心下一颤,面上掠过一丝波澜。
炎靖冷冷看着,眼底益发噬血:“皇叔,层秋都与您说了什么?”他话里恭谨,语气却是寒冷异常,好象冰雹一般,重重击打在炎绥心上。
炎绥看着他,终缓缓道:“我不能说。”
炎靖冷冷看着他,从他身边走过,走到炎逊像下,静默不语。
炎绥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波澜跌荡。
噌地一声,一道光华突起,整个宗庙骤然一亮。炎绥只觉得心口一凉,垂首见那名剑止戈静若秋泓,抵在自己心口处。剑上光华映着炎靖的眼,一般无二的冰冷无情:“皇叔,不要逼朕。”
炎绥微微眯眼,看着持剑的炎靖,带着奇怪的笑容:“陛下以为是我劫走了林相?”
剑尖刺破衣袍,刺进肌理,血微微渗出,在深青色的衣袍上开出黑色的花。炎靖的手稳定如恒:“朕并不介意在列祖列宗面前弑杀亲叔。”
剑身一分分递进,剑尖已埋入身体数分,黑浓的血花狂肆地绽放着。就在剑尖几乎刺穿心脉的瞬间,炎绥出指如风,食中两指夹住了剑身:“陛下,你不介意杀叔,难道也不介意弑父吗?”
一阵疾风扑卷而来,长明主灯折焰而灭,宗庙骤然一暗,仅只堂中两人四目相对,灼灼如星。
“那一晚,林相对我说了三件事:一是边境战事,二是三江水患,最后一件事就是陛下你的身世。”犹记得其时,林层秋握住他的手:“殿下,此事本该随层秋永埋地下。但我去后,孩子尚小,无人可开解陛下情怀。每思至此,夙夜忧伤,不能成寐。唯有托付于殿下,方能略安我心。殿下可知,陛下并非先帝之子,而是您的亲生骨r_ou_。”他的手冰冷如雪,但那眼眸之中却是至暖至热,燃烧着希冀与牵挂,仿佛他生命最后的光热在璀璨地燃烧着。那眼神让他想起了炎靖的生母,那个美丽的少女也曾立在梅花树下,用这样的眼神望过他。
炎靖松开剑柄,退了一步,撞在供台上,烛台倾倒,铺着的明黄锦缎刹那燃烧起来,火舌倏忽舔上炎靖的衣发。炎绥一把拔了剑,猛力将炎靖拉了过来,合身铺上,扑熄了他身上的火星。
炎靖突地拉住炎绥:“那他去了哪里?谁劫了他去?”供案上火犹在烧,炎靖的脸在那通红的火焰里白得碜人。
“陛下,臣妾知道林相在哪里。”
炎靖炎绥一时俱往宗庙外望去。但见赵葭韫兖服华衣,立在殿下。姿态娉婷幽静,在凄恻风雨中犹难掩一身的雍容端庄。微微屈膝见礼,她抬起头来,便如暗夜里幽幽开了一朵玉昙花,清华流转风姿夺人。
“劫走林相的是明王炎瀚。若臣妾所料不错,林相此刻当在向州。”
炎靖快步奔到她身前:“你是如何得知?”
赵葭韫淡淡道:“臣妾不敢欺瞒陛下,臣妾与炎瀚当年本相互倾心。他周密布置,原本想劫走的是臣妾。只不过林相的离宫,让他改变了计划。”
炎靖闻言一把捏紧她下颚:“你知道他的计划?你是故意让他把层秋劫走的,对不对?你们想拿层秋来要挟朕?”
“陛下还是不懂得林相。陛下以为林相会放任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留在您身边吗?臣妾此来,为的是竭力帮助陛下。”赵葭韫微微斜眼看着炎靖,她能感觉到炎靖内心的痛苦惊惶,他捏着她下颚的手在微微发颤,他在害怕。“炎瀚曾对臣妾说起,他手里有先帝留给他的一枚绝妙好棋,可惜这枚棋子却永非他能所用。陛下可知这枚棋子指的是什么?”
炎靖放开她,背手望向壁上的挂像。火已渐熄,烟雾迷离,炎浩秀雅的容颜在袅袅烟雾中微微有些扭曲,那挑高的眼角似乎在嘲讽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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