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要打很多针,吃很多药来保他。
我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姐姐,要答应黄先生……
因为我心存愧疚吗?
姐姐也许不久于世……她要去国外治病。事到如今,七年过去,她终于肯同我讲话,是为了求我一件事。阿姐和黄先生结婚三十年,育有一男三女,各自有先天疾病,她最后希望和黄先生能有一个健康的,属于他们的儿子。即便就此过世,也能少些遗憾。即便她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怀孕的压力。
他们甚至已经给他起好名字,特殊于“立”字辈的“煜”。黄,煜,斐。天之骄子。从几棵胚胎中选出最健康的那个,放进我的子宫。他从最开始就是遴选而来,果然不一样。我想黄先生的一切最终都会是这个孩子的,而不会属于他病弱的大哥,平庸的二哥。
但是,等这个孩子生出来……我又怎么办?我会怎么样?
我只是被当做一个年轻的容器而已。
或许应该转变思路。等他生出来……倘若没有阿姐了,我也会对他好。
像我对宝仪一样。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
他也是我的儿子。
1997年6月9日
这边夏天真热呀。黄先生让我先带着宝仪回来住一段时间,因为阿姐回来了。她的病得到控制,没有死,还可以活很多年。
小斐被留在香港。一个人。他的模样像我,当然,也像阿姐。
或许他会认得他亲生的母亲。
我舍不得他,太舍不得,我真希望他那一半流的是来自我的血。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1997年12月19日
这是小斐第一次上岛。他的四岁生日。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夏天的时候,他并没有认阿姐,事实上,在我和宝仪走后他就谁都不理,也不哭不闹,甚至黄先生都觉得生疏,觉得他不像个小孩子。阿姐最终也没有忍心,没有告诉他真相。
小斐回到我的身边。
没错,小斐已经只认我做妈妈了。这四年里,我养育他,陪伴他,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我是他的妈妈。唯一的妈妈。
无论如何,都是我怀胎九月……宝仪,小斐,他们是一样的。我爱他们。我先前不明白,小孩子真的会那样可爱吗?现在我明白了,只想一辈子做这两个孩子的母亲。无论遇到怎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去死,我会一直尽力,照顾好小斐和宝仪的。
2000年1月3日
我逃回岛上,带着我的儿女。
阿姐……最近阿姐还是不喜欢我。
我甚至可以从她眼睛中看到恨。那样憔悴的一个人会这样用力地恨我。
她是父亲过世发妻的大女儿,长我二十岁,在我母亲去世后,她曾经就像我的妈妈一样。我的第一条旗袍是她帮我挑的料子。我的每一任男友她都帮我把关。最开始做演员,非常非常艰难,我只是小配角,她还在影院一场一场地给我的新片子包场……
我的确是罪大恶极的。
我知道阿姐的想法。作为一个女人,就算能忍受丈夫被横刀夺爱,也是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的骨r_ou_绕在其他女人膝头叫y的。一个女人也不能忍受别人用一张和自己相似却年轻很多的脸去突然c-h-a足她的生活,更何况还是她的亲妹妹。所以阿姐能够忍受黄先生的其他妻子却不能忍受我。
她甚至已经不会对小斐好了,家庭聚会,她时常针对小斐发脾气。不到七岁的男孩子,国语都没开始系统地学习,她就要小斐把《长恨歌》背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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