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是个山民无疑,叫何春,打他爷爷那辈起就逃荒跑进山里,开了几片还没腚大的旱山地,平日再猎些小兽,勉强过活,到他这辈都三十郎当了,连个媳妇也娶不上。
原本这日子虽难,也熬着过,但是这半年来,先是旱了大半个月,本就贫瘠的地里颗粒无收,偏偏自打某个官老爷驻扎狄丘以来,为了喂饱护卫和士兵,三天两头让弩弓队上山打猎,别说什么兔子山j-i獐鹿被打得快绝种,能跑都跑了,连那些林中王者、豺狼虎豹都不得已纷纷往深山迁。
这么一来,躲藏生活在大山外围的山民们,既打不到小兽,又没能力去虎熊跟前找不痛快,那自是勒紧裤腰带挖野菜度春荒。
谁知这几个月来,山上涌入了许多不知死活的流民,见到能吃的就塞入嘴,也不懂山间生存之道,被猛兽咬死、毒果毒死、山涧摔死的不知有多少,那些能吃的野草野菜更是被刨得干干净净。
这等口中夺食的事,山民如何忍得了?可流民太多,又都是饿得半死什么都不顾的,打了几仗,各有死伤,山民也不敢再和这帮穷凶极“饿”的家伙们争。
打是不打了,可人活着总要糊弄嘴。
再要往深山里进,那是九死一生,十条命都不够用的,实在无法,吃尽了茫茫大山外围的可吃之物,流民们和山民都盯上了近处这片犹如神仙种的庄稼地。
只是那里官老爷领着几千个百姓居住做工务农,还有许多凶神恶煞的兵将,去那里找吃的,和摸老虎屁股也差不了多少了,是以人人饿得眼珠发绿,也没几个人真敢下山。
直到仲夏麦初熟,快饿死的几个再也受不住,冲下山来只求死前吃几顿饱的。人烟密集处不敢去,看着就威武不凡的麦子也不敢动,便只在夜里去那奇葩的地里偷几穗怪麦子填肚,若是真毒死了,也免得日日苦楚。
谁知这些麦子长得古怪,还真没毒,越吃越是饥火上拱,饿昏了头,也就顾不上什么死啊活的,能多活一日都好,于是就天天夜里来偷了……
“山里来了很多流民?你们原本的山民有多少人?流民有多少?”
厉大人摸着下巴问道,啧!刚想着人手不够,这就送上门来了。
“流民?很,很多。山,山民?俞大壮家,臭丫家……”
何春不识字,更不识数,鼻青脸肿,晕乎乎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说到山民只能掰着手指数附近交往的几家人,说到流民,他连脚趾都用上来,还是没搞清到底有多少人,只能大着舌头颤颤地说“很多,很多,比山里的兔子都多!”
“嗯,行了,先别打了。”
厉大人一挥手,城管们愤愤然地立时收了鞭子。
“你吃了我这地里重要的种麦,我罚你一百板子,不冤吧?!”
何春听了“翻译”,脸上血色顿失,拼命磕头不止,呜咽着嘶声力竭喊饶命,别说一百板子,他这身板抽个十板子就能要命了,他想活,即便是过着这样猪狗不如的日子,能活一刻也是好的。
“行了,让他别嚎!”
厉大人呲牙,被那惨烈的叫声给震退了半步,娘的,这么个小干瘪枣子,看不出来这声比锣都响,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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