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再见蒋文举时,就发觉对方对自己分外客套——是一种近乎冷淡的客套。
他不知发生何事,遂讪讪提起,“丞相大人,您月前说要给下官在工部安排一个职位,不知……”
虽说工部是个干实事的地方,不及吏部户部那样油水丰厚,可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能打通门路进工部已经很知足了,至于步步高升,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蒋文举唔了声,“如今盛暑炎热,我看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去工部怕是挨不住,倒不如翰林院清闲自在。”
程耀一听这话大有搪塞之意,不禁急躁起来,“大人,您不是说皇上对那治水十方赞赏有加么,怎么至今都没个消息?”
蒋文举见他胆敢质问自己,当即眉立,可想到自己一个长辈,与晚辈置气那是自降身份,便只淡淡道:“治水治水,也得有水才能治,今年偏赶上大旱,陇西一带求雨都来不及,哪还用得着你那治水十法!”
说完,便自顾自忙活贵妃寿礼去了。到底蒋碧兰是嫡出长女,蒋文举纵使不怎么喜欢太太,对这个女儿还是很看重的,何况,保住贵妃的颜面,也是保护蒋家的颜面。
程耀哑然干站了一会儿,就见蒋家的仆人把那株山参也扔了出来。
他不免动了几分气,做主人的不给面子就算了,怎么当奴才的也敢狗仗人势?
他冷冷朝着那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仆人乜斜着眼,“蒋家人又没得要死的病,哪用得着你这根参续命?你有这闲钱,留着给自己补补脑子吧!”
这姓程的不晓得什么意思,前儿巴巴地跑来说小姐有孕,结果呢,原来是道听途说,亏得丞相大人没听他的去给皇上道喜,否则,老脸都该挂不住了。
程耀气了个倒仰,有没有身孕自己不会去看?这家人真是蠢材死脑筋,非得关雎宫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他们才有危机意识对不对?还有功夫庆祝生辰呢,等死祭还差不多。
程耀怀里抱着那株名贵山参,到底没舍得就此丢弃,想着夏家正要往宫里送东西,自己便也跟着露个脸,也好让夏桐知道,他心中是记挂她的,永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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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桐从娘家送来的一堆吃食杂货里发现那棵独参,起先还小小的吃了一惊,想着夏家几时这样财大气粗了?
及至听说是程耀送的,夏桐却笑起来,“劳他破费。”
这参又大又粗,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程耀这回真出了血本。
几人正议论着,皇帝却进来了,“什么东西又大又粗?”
脸上挂着一抹促狭的笑。
夏桐心道这人真会抓重点,从前怎不觉得皇帝如此能耍流氓,果然太熟了就开得起玩笑了。
她当然不肯迎合皇帝的虚荣心,称赞他身有伟器——虽然他的确有——而是坦诚的道:“妾娘家送了些什物来……表哥也送了。”
刘璋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下,很快便消失,“既是他的心意,你好生收着吧。”
他决心做一个磊落的君王,当然不应在小事上置气。
夏桐却是知道这人多么心口不一,忙笑道:“妾年纪轻轻,哪用得着这样的老参,倒不怕上火?”
她还怕补得流鼻血呢!
皇帝面容稍霁,可见程耀送礼都送不到点子上,是个没出息的人。
夏桐觑着他的神色,“妾想着,不如捐献给太医院……”
人参这东西不好变卖,且放得越久,药力也会渐渐损耗,那就太糟蹋了,不如送去太医院治病救人,还算一桩功德。
刘璋摆手,“可别,你当太医院缺银子?朕年年从国库拨给的就不少,若连株参都买不起,朕看定是有人中饱私囊。”
当然这些不过是托辞,若真救了命,这功德算谁的?皇帝是半点好处都不想让程耀沾到,死后的好处也不行。
夏桐无法,只好说道:“那妾就送去麟趾宫好了。”
反正蒋贵妃要过生辰,夏桐正愁拿不出有分量的贺礼,寻常的金珠玉器又太过俗气,蒋碧兰恐怕瞧不上,程耀倒刚好为她解了燃眉之急。
这还像个不错的主意,皇帝点头应允。
夏桐松了口气,嫁给一个小心眼丈夫可真麻烦,好在现下事情皆大欢喜地解决了。
她看皇帝像是不怎么在意蒋碧兰的生辰,不由得惴惴道:“陛下不给贵妃娘娘送贺礼么?”
“当然要送。”刘璋道,“让安如海随便去库房挑一件就成了。”
蒋碧兰总归是太后侄女,也是他表妹,这种大日子皇帝不会不给情面的。
夏桐这才放心,要是皇帝连礼都不送,只怕蒋碧兰会疑心是她挑唆的,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犯蒋家人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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