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老爷你歇歇气。”小媳妇低低应了。
这会说的跟应的人都是真心实意地,只是世事难料,这会子的人又哪里想得到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呢。就是陪着三哥收拾行李的约哥儿,也想不到,这会他满心钦佩着大哥,会在几十年后又坚决不肯叫大哥安然入土。
朱立勤虽然对于四弟未必有太多的好感,却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的,这会见着约哥儿陪着节哥儿收拾行李,他招呼约哥儿过来问了问功课,也没有怎么为难,只考问了几句,又勉励了几句之后就放他们兄弟两个一块玩去了。
待得晚上,朱立勤领着两个弟弟给亲娘烧纸钱敬香,敬完香他单独跟亲娘的牌位呆了一会,问了好些话,牌位一贯地静默不语,朱立勤取了棉帕替牌位除尘,低声说着话,“娘,您的瑾哥儿,媳妇儿定下来了,那姑娘我今天见过了,性子有一些烈,但品性是极好的,老爷子这一回还真的是费心替我挑了个好媳妇,她现在还在热孝期,婚期定在三年以后,到时候,我带她来见您。”
“对了,刚刚您有见着福姐儿了吗?那是俭哥儿的长女,您的嫡长孙女,我看她跟您有一些挂相,想来将来也不会太差的,俭哥儿,他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不过,还是一样的机灵,节哥儿也挺机灵的,就是我,挺对不住他们的,自那那年去了县城,就放着他们两个在老门山了,他们的学业都没有坚持下去,俭哥儿在茶行做管事,节哥儿对厨事有兴趣,他要去学厨了。”
朱立勤看着牌位有一些愣神,“当年您很期盼着我们哥三个能够在学业上有出息,没想到,到头来,我们兄弟哪一个都没在学业上继续了。不过,我一直都没有放下课业的,还跟着沈东家学了许多别的本事,沈东家当年可是远赴重洋留过学的大才之士,本领大着呢!我之前有跟您说过沈东家的,当年他救了我的性命,这些年来他跟颜夫人也一直照顾着我,我的日子其实过得挺好的。”
说到这里,朱立勤又静默了一会,他看着擦得干干净净地牌位,小心翼翼地搁回了原位,放好之后,他又正了正牌位的位置,眼看着正正的,这才收了手去收拾香案,他看着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香炉,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天老爷子说起您了,他的话没说完,我也不爱听他说起您,他总觉得自己是没错的,但我却一直怪他不肯再出药钱,当年,您只要再吃几副药,您就能好起来了的吧?”
牌位静默无声,香线的青烟也没有什么变化,朱立勤也没有指盼着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只继续说着心里话,“下午他还说了他百年之后的安排,说是老宅要留给老四他们,这个地方不大好,我也没想着要,就留给老四吧。他看起来,也老了不少了,跟他娶续弦那会意气风发的样子很不一样了,原来当年看起来再怎么样厉害的人物,也都会老的呢。”
朱立勤絮絮叨叨地一直说到香烬,他取了香炉中的香线小木棍放进火盆里烧掉,抬着香炉放回神龛底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他对着香炉喟叹了一声,随着他的轻叹声,香灰往他头上脸上扑了过来,亏他闭眼闭得及时。
于是,几个在外头等着的人就看到他一头一脸的灰白走了出来,朱立节被吓得骤然尖叫了一声,“大哥,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哪里是头发白了,是香灰扑了。”朱立勤取了水净了脸,又取了鸡毛掸子把头上的香灰给掸掉了,这才把头发洗了一遍。
朱立节在一旁帮着倒热水递帕子,一边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突然间就白了头发呢!这可一夜白头还要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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